冬天突然來了,今年是沒有秋天的一年,前一刻還是不開冷氣睡不著的溫度,下一秒就得翻出外套圍巾,才不會在騎車上山的路上冷成凍死骨。地球快要壞了。但氣溫再怎麼異常,東北季風還是準時吹。

冬天終究是來了,即使唐突。

冬天時常恐怖。許多情感都從冬天開始。冰冷的空氣,漫長的夜晚,珍貴的斜射陽光,呼吸時微微刺痛的肺——越是如此,胸口的火焰越熾熱。時而濕潤如綿雨,時而又彷彿會讓天也崩地也裂的乾燥感,如此多變極端,像極了一場普通的愛情。

台灣的冬天是最冷的,三天兩頭的冬雨,體感溫度近乎刺骨。今年連假去了一趟清境,出發前沒搞清楚行程,不知道還要繼續往上到合歡山,除了一條短褲一件牛仔襯衫以外什麼都沒準備。到了山上才發現苗頭不對,緊急在小七買的內搭褲也只能略盡棉薄之力,頂不住那沁骨疼痛。山頂上風高露重,白霧茫茫,最後靠著借來的羽絨衣才保住一條小命。只是,最近這耐人尋味的天氣,那樣低的氣溫,卻那樣好的陽光,倒讓我絲絲想起那段在極北之地的日子。

近期有幾次和很久不見的人見面吃飯,聊到最後他們都問我是不是該換個工作。我其實並不覺得自己有特別不快樂,至少最近負面能量已經比前陣子少了很多,但從他們的反應看來,似乎有一些仍不自覺地鑽出縫隙傳達給了他們。在我看來自認是簡潔平淡地描述日常,在旁人耳裡卻變成無可奈何的抱怨。從小學老師的眼睛裡,我讀到了滿滿的心疼和惋惜。是怎麼走到這一步的呢?還以為,你將來會去做可以發揮創意的工作,老師這樣說。

不記得小時候的自己給人什麼樣的印象了。

國中同學說,你最想做的是什麼?想想你上大學前最想做什麼,那是初衷。我真的不知道,即使我是一個抓週時抓到筆的嬰兒;即使有人對我說,無論發生什麼事,都不要放棄那本有著動物封面的筆記本;即使能量總在無法舒展的時候到來,在奔馳的巴士上,在喧嘩的會議中,在紅燈車陣裡,即使還能感動,但分娩一段句子的疼痛,竟然大到讓人難以承受。

猶記得十幾歲的時候,什麼都是第一次,新鮮的,那樣地輕易感動,面對巨大的世界,也毫不害怕的坦誠自己的內心,信手拈來都是詩,下筆千行,磅礡如濤如浪,就像常常讀到的那種小說那樣。人物照著他們自己的而非作者的意志去發展,所有的幸福、悲傷、感動、遺憾,並非我創作了他們,而是他們選擇了我,來到世上。他們自己來了,就像魔法一樣。真正地感到心痛,是發覺情節已經不再選擇我了。久違地握起筆的手,指著蒼白枯燥的內心,已無能為力。那些看第一次可以感動萬分的電影,再看卻怎麼樣也找不回當時的感覺。好不容易寫下了些什麼,卻連字跡都令人不耐,只留下滿地的橡皮擦屑。

生活已然貧瘠,還能怎樣校改,可能這冬天我缺少的是一場轟轟烈烈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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