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GM:倫桑《答案》


  • 3





      什麼是愛情?

      鬼王愛上崑崙君,驚鴻一瞥,亂我心曲。

      沈巍愛上趙雲瀾,萬年相守,生死不負。

      有人說,愛就像藍天白雲,晴空萬里,突然暴風雨。

      對朱一龍而言,這整個句子假如直接濃縮為「白宇」兩個字,大致上意思也相去不遠。

      此前十年,他替他人喜怒哀樂,將身體當作承載其他生命的容器,過的是別人的人生。而白宇為他連結起他與他從來就沒有見過的那個自己,無處躲避,始料不及,冷熱交替,樂此不疲。





      回程的車程總比來時快,不知是否因為神秘感逐漸消退的緣故。間歇泉,瀑布,激烈而疏闊的大山大水,反倒讓朱一龍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情平靜下來。

      這趟假期來得意外難得,沒有道理不去好好珍惜。

      雷克雅未克基本上只有一條堪稱能逛的街,被藍昀戲稱為冰島三里屯。他們回到市區,正好是晚餐時間,就在街上找餐廳。藍昀說想吃吃看當地新鮮的海產,找了一家招牌上掛著龍蝦圖案的,就推門進去了。

      他們坐下指手畫腳一陣點了餐,朱一龍望著藍昀的側臉。這都兩天過去了,他還沒習慣。

      還沒習慣一個人過的日子變成兩個人過,就又變回一個人,然後就又被另外一個人闖了進來。

      他演的戲裡有過換臉的,有過分飾四角,還有過入魔成癡的。但這不是演戲,這是現實。唯一可開脫的只是冰島原本就不是一個存在於現實的地方,這裡離家與人群太遠,與日常生活的關係太過淡漠,遠到走在街上不會有人認出他,遠到他似乎覺得自己可以拋開許多的顧忌,做自己想做的事。

      比方說,點上一整盤的蝦子,跟白宇面對面坐著吃。

      「龍哥,」一隻手在他面前揮了揮,「發呆呢。」

      藍昀嘴角勾起,露出一抹雲淡風輕的笑。

      「龍哥你很愛吃蝦啊,一口吃一個快。」藍昀說,「也不留一點給我。」

      朱一龍定睛看了一眼眼前的盤子,面前蝦殼堆積如山,幾乎都在自己這一側。他用嘴再吐出一隻,差點沒整隻給一口吞進去。

      他環顧了一下店內,餐廳開在大街上,光顧的幾乎全是遊客,但食材質量並不偷工減料,北海的海產果然新鮮甜美。裝潢走北歐一貫簡約居家的風格,室內瀰漫一股乾燥清新的木香。角落的牆上,貼著一張海報,是一個男人踩著滑板在公路上奔馳的背影,最底下還有兩行英文字。

      朱一龍側頭讀著,上面寫的是:「Don't be afraid of change; you may lose something good, but you may also get something better in return.」

      「《白日夢想家》,我特別喜歡的一部電影,」藍昀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在冰島取景拍攝的,龍哥看過沒有?」

      「嗯,」朱一龍隨口應了聲。

      「哎哎,龍哥龍哥,你能教我怎麼用嘴剝嗎,看起來很厲害啊,這樣吃蝦就不用洗手了,」藍昀叉起一隻蝦子塞進嘴裡,「這樣?這樣?」他鼓起腮幫,蝦子在他嘴裡,被舌頭渡來渡去,彷彿在垂死掙扎,然後似乎是叉到喉頭,把他嗆了一口,整隻又給吐了出來,「咳咳咳。」

      就該讓你咳死算了,朱一龍心想,腦袋低低埋進南瓜湯碗裡。





      朱一龍曾經跟白宇一共一起看過三次電影。

      那是在拍戲期間,在朱一龍的房間一起對過台詞,結束後時間還尚早,兩人還打了一會兒遊戲,差不多也玩膩了,白宇還吵著不回去。朱一龍其實也不特別想趕他走,好像小時候學校修業旅行,總得一群人在彼此的房間玩到累脫才肯睡。兩個人不曉得該怎麼打發時間,白宇便提議看電影。

      第一次,看的是《白日夢想家》,後來白宇就總提冰島,要學攝影,還吵著要學滑板。他不知從哪裡借來一塊板子,摔了幾次,直喊屁股疼,之後就乖乖回頭去玩他的平衡車了。

      第二次,他們看《羅馬假日》,白宇說公主和記者騎的那輛 VESPA 摩托車,他也有一輛,還說下次他來西安要騎上,載他遊覽古都風情。

      第三次是鎮魂播完,營業期也結束之後,朱一龍在杭州拍戲,白宇正巧也是,便約了見面。那陣子兩人都忙碌,雖然還互相關注著,但打遊戲瞎聊天的時間也少了,不免一同懷念起那場獨一無二的盛夏奇蹟。

      他們開了一瓶朱一龍說一個人永遠喝不完的紅酒,一邊看一部年紀跟他倆差不多大的法國片,片名叫做《新橋戀人》。裡頭有一句台詞是這樣的:「有個人愛著你,如果你也愛他,明天就跟他說:『天空是白的。』如果那個人是我,我會回答你:『但雲是黑的。』那麼,我們就知道我們相愛了。」

      那晚,他們都喝了一點酒。喝了酒之後,又難免胡言亂語。胡言亂語時想的什麼,朱一龍記不大清楚了,但那彷彿意識流一般的對白,卻一直不斷在他的腦海中沉浮,揮之不去。

      雲怎麼能是黑的呢?雲不是藍的嗎?白宇說。

      雲怎麼是藍的?朱一龍問。

      我是雲瀾呀,白宇又說。

      那不是不同的字嗎,朱一龍說。

      管他什麼字呢,白宇說。哪,哥哥,我們也來約定個暗號。

      什麼暗號?為什麼要暗號?

      萬一有一天,我們都成了殺手,組織派我們去暗殺對方,就能用上了。

      好端端的,怎麼會變成殺手?

      誰知道呢。

      昂,好吧,然後呢?

      如果那樣,我們有一天遇見了,你就跟我說:天空是白的。如果那個人是我,我就回答:但雲是藍的。

      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就知道你是我龍哥啦。我就不殺你啦。

      你走開。

      來,我們練習一次。

      你自己練習。

      我自己怎麼練習啊,欸,龍哥,你回來。

      嗯。好吧。

      來龍哥,從你先開始。

      天空是白的。

      但雲是藍的。

      然後呢?然後呢?嗯?





      朱一龍轉頭看白宇。

      白宇沒有回答,也沒有在看他,他只是低著頭,若有所思。

      白宇朝他的方向緩緩轉過頭來,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漸漸離他越靠越近,朱一龍無意識地將一隻手繞過白宇的肩膀,按住了他的後頸,然後停在那裡。這時候再收回來,他想,似乎是有點奇怪,但不收回來,接下來不管要做什麼,又好像更奇怪,於是一時竟進退維谷,收與不收,騎虎難下。

      其實他們一個總鬧胃病,一個酒精過敏,根本就沒敢喝那麼多的酒,當然更沒有醉到會失去控制的地步。興許是夜晚的巴黎太迷人,那微醺的醉意也莫名地隔著屏幕感染了過來。白宇看著他,似乎有話想說,朱一龍看不懂那表情,但他並不想要更深入去解析,他只想問白宇是不是醉了,還是你看我是不是醉了,但又覺得這麼問似乎有點兒傻,要不然是不是該問問現在幾點了,或是索性就問點別的什麼。突然間,一陣氤氳酒氣將兩人的呼吸一同堵住,白宇向前一傾,那對豔紅的唇瓣覆蓋上他的,封緘住他從未出口的話語。

      只白駒過隙的一下,又旋即分開。

      那味道美好得出奇。

      「然後,」白宇說,「我們就知道我們相愛了。」



    1 | 2 | 3 | 4 | 5 | 6


    第3頁|全文共6頁
    arrow
    arrow

      遙路草長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