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BGM:孫燕姿《克卜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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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在這個世界上,還有另外七個跟你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如果彼此見面,將會帶來無法彌補的噩運。

      朱一龍覺得,他現在就替白宇見到了一個。

      藍昀沒有問朱一龍什麼私人的問題,有可能是顧慮他演員的身分,不好太過分去打探。朱一龍基於禮貌,也並沒有過問太多。

      雖然他心裡頭有一萬個問題正欲傾巢而出。

      藍昀輕裝簡從,隨身物品不多,他說他已經在外旅行一年了,性之所至,想去哪裡就去哪裡,沒什麼拘束。他看上去乾淨齊整,也不像是窮遊。除了輕便的家當之外,他最大的行李是一台小平衡車,說這樣移動方便,藍昀還問他要不要玩一玩。

      朱一龍怔怔地看著那台平衡車,驚覺他的邏輯思考已經放棄了最後的求生欲。





      在冰島旅遊,只有一條環島一圈的一號公路,最合適自駕。他們租了一輛休旅車,四輪驅動,用的是朱一龍的國際駕照。朱一龍事後暗自扼腕,居然沒趁機讓那傢伙亮出身分證件來驗明正身。

      作為自駕的旅伴,藍昀的表現相當不錯。雖然筆直的道路上絲毫沒有容許迷路的機會,不需要副駕駛擔任路況導航的功能,但他時不時會查些資料,給兩個人科普一下周圍環境,遞零食遞茶水,再說個笑話,興之所至還能高唱幾曲,像極了一九七零年代的流浪公路電影。

      朱一龍手裡握著方向盤,嘴裡嗑著藍昀塞過來的薯片,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身旁的話癆,並未發覺自己微微上揚的嘴角。

      距離上次被這種滿溢的人格特質給澆灌一身,好像已經又過了幾年。

      最初的不安與焦慮,似乎也已隨著悠揚的歌曲和夏日風光,遠遠地被拋在了身後。

      逐漸駛離市區之後,風景開始變得十分奇異。夏天是冰島最為生機盎然的時節,奇花異草遍地盛開,這座孤島上的生態系統彷彿自成一個體系,牛馬羊都長得和其他地方不太相同,牠們的體型稍微小一些,毛特別長,看起來都是一副與世無爭、憨傻知足的模樣。

      車子開著開著,前方的道路上遠遠的出現好多路障,看上去就像是一團一團的白色棉花。他們停下車,再仔細一看,是一群軟軟糯糯的綿羊擋在馬路中間。

      他們下車就近觀賞那無首群羊,有的在啃咬雜草,有的在交頭接耳。這些軟萌路霸諒這些個人類拿牠們沒有辦法,於是便也沒有要讓開的意思,仗勢欺人了起來,一隻隻都津津有味地在路邊細嚼慢嚥,都是一臉滿足饜態,一片歲月靜好。

      前方遠遠響起了輕快的馬蹄聲,有人騎著馬過來,旁邊跟著一隻牧羊犬,一陣吆呼,一顆一顆圓滾滾的綿羊列成歪七扭八的兩路縱隊,屁顛屁顛跟了過去。

      在他們的車旁,還有最後一隻似乎反應特別遲鈍的綿羊,同伴們都走光了,就只剩牠還留在原地,跟他們兩人面面相覷。長長密密的睫毛隨風飄揚,無辜的黑色大眼珠忽閃忽閃的,這才咩了一聲,邁著四條小圓腿跑開,跟上同伴的腳步。

      「龍哥,」藍昀拍著手,笑彎了腰,「那隻綿羊跟你還真像。」





      驅車將近半天之後,他們總算抵達首都郊外最著名的黃金瀑布,還沒停好車,遠遠就能聽見清脆的水聲。

      他們跟隨其他遊客,沿著人行步道拾級而上,幅度超越兩千米的斷層峽谷,形成上下兩道壯觀的激流。夏季的水勢更是磅礡,每一串的淅瀝聲響都直接敲打在耳膜上,大自然的富麗壯闊,不禁令人有種登冰島而小天下之感。

      陽光穿透傾瀉而下的水珠,跨越整座雄偉的瀑布,煉成一道斑斕虹橋。

      朱一龍正望得入神,感覺有個人大大方方地攬過他的肩頭,他撇頭看見藍昀,另外一隻手正高高舉起手機,屏幕上是兩張被太陽照得近乎發白的臉龐,「龍哥,一起自拍一張?」





      朱一龍曾經看過一次雙彩虹,令他畢生難忘。

      那是在鎮魂劇組時,一場空山新雨後,夕陽在遠方笑意暖洋,將整幅天色染成一片瑰麗的玫紅,霓比虹還要再高上一個角度,顏色也相對較黯淡一些,兩道拱橋橫越山間,看似彼此分離,又彷彿相偎相依。

      朱一龍頂著小鬼王的妝髮,與周圍的攝影器材設備格格不入,而身旁那個人的扮相,則像個突厥王子,長髮披肩,鬍子拉碴,身上還穿著一件白色棉質上衣,看起來更是荒謬。

      工作人員拍下了他們自拍的模樣,而那張自拍照卻存在白宇的手機裡,他一直忘了跟白宇要。

      他一直非常懊惱,怎麼會忘了跟白宇要。





      白宇暫別影視圈後,朱一龍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收到一張來自不同地點的明信片。有時是著名的名勝地標,有時是街邊人物群像,有時則純粹是山水風景,一張照片配上一首歌,或是一部電影,美好而靚麗。

      他不知道這些明信片從何而來,但每一張最後,全都用英文字署著同一個名字——YUN LAN。

      YUN LAN,雲瀾。

      趙雲瀾並不存在在現實中,當然也不可能寄信給他。在這個世界上,曾經被稱作趙雲瀾的,獨獨就只有那一個人。任何知道朱一龍的人,都應該曉得這個名字之於他的意義,他想不出究竟有誰會無聊到開這種明目張膽的玩笑。

      他不是故意要聯想到白宇,但以白宇的性格,的確是做得出這樣浪漫的事來,讓他在繁忙的歲月裡,與他雲遊天高海闊。

      隨著時間緩慢流動,照片裡的地點也逐漸變得越來越遙遠。在他出發前往冰島的前一天,他又收到了一張新的明信片。拍攝角度似乎是來自空中,圖中是一片汪洋大海,只在角落揭露陸地謎一般的小小一隅。

      他把這張照片收進行李箱中一起帶上。從北京出發還得轉機,風塵僕僕,到了又得馬不停蹄,助理勸他在空中抓緊了時間補眠,他一路睡睡醒醒。在冰島著地前,他將眼罩取下,對著機艙外看了一眼,半夢半醒間,只覺得那景色有些眼熟,沒多去想在哪裡見過。





      當時,若他有拿出照片來比對,或許就能更早發現那神秘的島嶼是為何處。

      在北方的古老傳說中,諸神打倒巨人的血肉,化作人類所居住的世界。它在大海中央孤獨地佇立,無以為伴。在那個地方,有一道冰、火、風組成的三色彩虹橋,可以通往神國。

      太陽踱著溫暖的步伐高傲地駕臨,夏天的北極,時刻燦然,不分晝夜。

      籠罩在接近永恆的光明,平凡的人類也變得煥發起來。白日下,荒蕪寧靜的大地,沒有鮮明的色彩,時間與空間的定義,都再也沒有凡間的明朗清晰,就像是來到了世界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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