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OEBOX PROJECT》 / written by ladyjaida & dorkorific
鞋盒子。第十八部》 / translation by menghsin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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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部:1976,十二月
一張邀請函,一間新公寓,蟑螂,聖誕節精神

***

「天狼星,」雷木思說,「你浴室裡的檞寄生正試著要殺我。」他停頓了一下,好反映這句話的詭異,然後把它甩開,作為顯示出聖誕節精神的其中一部分。這並沒有打發掉那個事實,那個檞寄生——在天狼星的浴室裡野蠻地生長在幾塊荒涼的磁磚之間——在直搗他的腳踝,並且,在制定了一個更好的戰術之後,試圖改成要咬掉他的腳趾。

天狼星已經戴上了一頂折成放蕩角度的紅帽子,上面還有一顆巨大的、脫落的白色彩球,他輕蔑地揮了揮手。「你知道檞寄生的,」他說。雷木思看了他一眼。「好吧,是有一點小意外,」他承認。「我想讓它們新鮮一點,那樣會比較有戰鬥力。可是後來鍋子打翻了,沒有馬上成功——不管了,不重要。現在是聖誕節!吃點布丁吧。」

「我差點就被殺了,」雷木思嘀咕著,「你還在想布丁——」

「喔,它不會殺你的,」天狼星愉快地說。「它只會把你揪在那裡好幾個小時等著別人過來,然後它就可以跟你們兩個進行它那變態的事情。我在馬桶上坐了老半天,房東才聽到我尖叫。」

「那對你們兩個來說絕對是個非常驚天動地的經驗,」雷木思說道,感到相當程度的震撼。他想起了天狼星的房東:一個整體而言形狀、顏色和氣質都跟一顆生氣的檸檬差不多的男人。他被迫和天狼星在廁所裡接吻的這個念頭,同時讓人感到駭人聽聞和耐人尋味,而其中之一他在未來的幾年會花上好幾個小時在心裡從他的潛意識裡抹去,同時,那檞寄生的景象只會隱隱約約地在他的腦海中復甦,造成了一種永恆的關於節日的躁動不安。

「我們不討論那個結果,」天狼星說。「這是『那件我們不討論的事』,喔拜託,吃個布丁吧,你最近看起來比平常還要更像是一根雜草了。彼得都已經吃三個了!」

「嗝,」彼得在沙發上附和著。沙發是客廳裡唯一的一件家具,除非你把火爐裡那個正在喜孜孜地哼哼唱唱的巨大耶誕木柴也算進去。當彼得移動並發出令人聯想到巨大、肥厚、死亡的生物的聲音的同時,座墊發出了一聲同樣的哀號:含著痛苦,含著混亂,含著想要逃跑的絕望。雷木思用手指碰了一下額頭默默致敬。可憐的沙發,一點辦法也沒有。彈簧坍塌,框架毀壞,座墊被永遠地被雕刻成了彼得背部的形狀,這份屈辱待會就會被加深成為傷害,當至少三品脫的蛋酒被潑灑其上,用一種天狼星標注為「普通慶祝活動」,而警察會更恰當地將其稱為「妨礙風化」的方式。

「你在幹嘛,月影,老兄?」天狼星問道。「你好像瘋了。這兒:拿去。布丁!」

「如果我瘋了,那都是因為你的檞寄生病了,」雷木思咕噥著,但還是接過了布丁,作為一個世界和平以及男人善意的信號。

「而且別追問我這裡怎麼沒有家具,」天狼星加上一句。「這裡有一張沙發可以坐。還有毯子。在地上。如果你把它們捲起來的話其實還滿舒服的。你知道,還可以坐在上面。而且地板難道不是上帝給這座公寓恩賜的平面嗎?停止再那樣看我。」

雷木思把笑容藏在布丁後面。「你對於室內裝潢的眼光真是無可挑剔,」他低聲說。「你應該要以此為業的。」

「這是極簡主義,」天狼星說。「別當個娘砲。」

「嗯,我就覺得很棒,」詹姆在地板上宣告,他正舒服地把四肢伸展在一疊捲起來的毯子上。雷木思猜想,詹姆在這團混亂中感覺賓至如歸應該是理所當然的,而想要把所有東西都摺好的他才是那個奇怪的傢伙。摺起來的毯子沒有像揉成小球時那麼軟,藏匿著灰塵還有灑出來的布丁,還有巨大的檞寄生惡魔,在它們一層一層的皺摺裡。「這是你自己的地方,」詹姆繼續說道。「你還想要什麼別的?家具來來去去,但獨立是永恆的。」

「對!」天狼星勝利地大吼,然後撲向沙發。它發出了一聲呻吟;彼得也是。「象徵性地說,這是世界上最美麗的一間公寓。不要坐在那個牆邊,鹿角,那裡是蟑螂王國。」他把自己的身子折成一個無精打采的舒適,長手長腿披在沙發上,每一吋剝落的、尿騷味的牆壁都是他所掌握的領土。雷木思不得不微笑,看到他像現在這樣。他必定是在陶醉其中,相對於家族的責任以及純血的教養的對立面,即便技術上來說是家族的財產和純血的教養付的錢。

「哈!」詹姆嘲諷地說。「蟑螂。伙伴,我曾經面對過巨人南瓜,而且還活下來分享這個故事,你覺得我會害怕那些小昆蟲?」

天狼星不對稱地聳了聳肩。「別說我沒警告過你。牠們身上有嘴巴。」

「所有的蟑螂都有嘴巴,」雷木思說。「不是嗎?」

「你會明白我的意思,」天狼星神秘兮兮地回答。「但這現在不重要。快稱讚我的居家天堂。」

「這個地方太棒了,」詹姆說,說了第一千八百次。「月影,是不是很棒?」

「是,」雷木思同意,也是第一千八百次。「不過真的,你得處理一下浴室裡的檞寄生。你有人可以找——有咒語可以用——」

「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已經幫他們取好名字了,」天狼星嘆了口氣。「馬桶旁的那塊斑駁,那是杭柏特[1]和歐菲莉亞[2]。掛在窗戶上的那一個,他是個好勝的傢伙。我叫他傑克。然後鏡子旁邊的那個女生——牙齒很尖的那個——她擁有通往我內心的鑰匙。我叫她麥麥。」

「直到你把殺蟲的人叫來之前,」雷木思抱著希望再加上一句。

「我受傷了,」天狼星說,拍著他的胸口。「如果你愛我的話,你就會連我的瘟疫一起愛。」

「我們本來就是因為你的瘟疫才愛你的,」詹姆說道,然後突然間尖叫著跳了起來,「我的老天那個是什麼鬼東西?!」

「那是赫克托!」天狼星解釋著,聽起來非常開心。「嗨唷,赫克托?」[3]

雷木思低頭一看。赫克托不是一隻蟑螂;赫克托是某種像是小狗的生物,或是一種很大的嚙齒類,但很明確是蟑螂的形狀。赫克托的確有一張非常巨大的嘴巴。赫克托可能還有角,還有一個骯髒的傳染病小王國,安詳地居住在他閃閃發亮的蟑螂的背部。赫克托從一個陰暗的角落裡,非常面無表情地環視他們所有人,咀嚼著某個可能是一隻襪子、或是一隻小小的死老鼠的東西。詹姆不顧形象地逃到沙發上然後縮進枕頭堆裡,用毫不掩飾的厭惡眼神盯著他看。

「你傷到他的心了,」天狼星說。「他們平常不是這個樣子的,赫克托。別擔心。他們會習慣你的。」

「它好大,」詹姆悄聲說道,一邊發抖著。赫克托扭過頭來冷酷地望著他,從一個遙遠的角落緩慢移動到下一個遙遠的角落,然後又拖著腳步回到沙發底下。「天狼星,你得把它解決掉。」

「不行!」天狼星說,真誠地感到震驚。「他就像我個人的看門狗。我覺得他把跳蚤都嚇跑了。」

「他讓跳蚤都跳走了,」彼得說,基本上是在自言自語,然後咯咯笑了起來。

「更何況,」天狼星補充道,「歐菲莉亞會很傷心的。」

「這間公寓應該要被判刑才對,」雷木思說。「天狼星,你對蟑螂是太友善了。」

「像那樣的態度的話你就不會是,」天狼星指出。他拍拍身旁座墊上的一團亂七八糟的毯子。「找個位子坐下,月影。做點在屋子裡該做的事。」

「他一直都在做無聊的事,」彼得對著他自己的胸膛喃喃自語。

「救我,」詹姆說道,一邊爬上沙發的扶手,躲到了彼得背後。

「嗨唷,天狼星,」赫克托說,以一種嘎吱作響的嗓音,回音在沙發底下迴響,雷木思很確定,那聽起來肯定就像是末日來臨時的死神的聲音。

「從來就沒有無聊的時候,」雷木思嘆了口氣,然後繼續吃他的布丁。

***

「現在,」天狼星說道,一邊在樹上掛上最後一個裝飾品。「我們有了屬於我們自己的聖誕樹。聞起來是不是很新鮮而且——像是松木?」幾根他安排好的蠟燭忽明忽滅,盤旋在樹的周圍,在幾個銀色的球狀物上投下黯淡的光芒,以及在天狼星的——顯然十分印象派的——性格發展時期,用陰鬱的黏土精心手工製作而成的應景的、彎曲的、歪斜的裝飾品。童年的回憶,雷木思心想,通常都是非常駭人的,而且還在不幸的部位粘上了奇怪的金屬亮片以及蕩漾的眼睛。

天狼星把最頂部的裝飾品——雷木思心想,那看起來就好像一隻困惑的鷹馬正在跟一隻天鵝交配——放到它的位置上,溫柔憐愛地踢了一下樹的底座。它抖了一下,晃了一下,差一點就要向後翻倒,然後卻只是稍微往左邊傾了一點。在它下垂的尖梢,有種不只是一點點可悲的感覺,它枝條細長的曲度,它棕綠色彩七拼八湊的不安定感,但天狼星看起來似乎十分陶醉。

「發啦啦啦啦,」他嘆道,一邊把星星推回上面的廣場,「啦啦啦。所以我們要怎麼慶祝?」

「不要再吃東西了,」彼得呻吟道,一邊抽搐著。「拜託,天狼星。不要再吃東西了。」

「我們一直都要吃東西!」天狼星朝他破口大罵,雙眼閃爍著狂熱的奉獻光芒。「劫盜者就是這樣。我們一直吃一直吃一直吃。」

「然後全部吐在裝飾品上面,」雷木思咕噥著。沒有人聽見。

「哪啊啊,」彼得說。雷木思看著他消失在沙發裡。赫克托正無疑地就在撕裂的基地底下等待著,嘴巴張得老大。

「我們可以來送禮物,」詹姆提議。「或者不要,」他在雷木思在心裡打了個寒顫的時候加上一句。

「或者,」天狼星插嘴道,一絲頑劣的微光從他的眼裡閃過,「我們可以來聊聊禮物。比方說,某個特定的目光短淺的傢伙,某天試著要低調地放進包裹裡送去給某個特定的紅頭髮的禮物。」

「你沒有,」詹姆說。雷木思心想,這是個完美的愉快佳節的畫面。詹姆的眼睛從腦袋裡凸了出來,他的嘴巴淒苦地圈成了恐慌的圓形。他只需要再來對尖耳朵、綠長統襪和腳趾捲起來的鞋子,他就可以化身成一幅聖誕精靈正在吐痰的形象,準備好要在聖誕節的時候帶襪子、手織毛衣、還有煤塊去給所有不乖的小男孩和小女孩。「你沒有,」詹姆又說了一次,這當然是十分荒謬,因為令人痛苦的事實就是天狼星顯然就是

「詹姆,好傢伙,」天狼星說,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這是那種連月影做夢都不會想要送的禮物。」

「我知道不應該送什麼東西給女生,」雷木思同意道,然後補上一句,「抱歉。」

「可是很可愛不是嗎?」詹姆無助地咕噥著。

「駭人聽聞,」天狼星提醒他。

「糟糕透頂,」雷木思重複道。

「噁心反胃,」彼得作了總結。

「可是很可愛啊,」詹姆呻吟道。「喔天啊。然後現在它就要被送到她手上了然後她就會打開它然後馬上用貓頭鷹寄一封信給我。『詹姆.波特,』信上會這麼說,『我才不要你的泰迪熊情趣!』」

「詹姆,」天狼星說道,帶著寵溺的慍怒,「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朋友?它沒有被寄出去。它在馬桶的水箱裡面。我發誓,試著要從你自己手中把你給救回來有時候是場徒勞無功的運動。我想問的是,你到底為什麼要送她禮物?你要是想被羞辱的話,我們只要用聖誕花環把你的下體捆起來掛在窗戶外面就可以了。」

「嗯啊,」彼得同意道。「我是說,她不是很討厭你嗎?」

「她,」詹姆開口道,他的目光稍微斜向一旁然後又滑了回來。在他整個少年俱樂部的人生裡,生平第一次,他看起來有不太有把握。「有點…嗯。我在想…泰迪熊?」

「葉慈比較好,」雷木思說。他搖了搖頭——現在已經太遲了。「葉慈好太多了。」

「他說得對,你知道,」天狼星嘆了口氣。「就這麼一次。」

「現在不一樣了,」詹姆試著說道,貌似帶著濃厚的興趣緊盯著天花板。「現在,我是說。現在不一樣了。她認識我多了一點。我也認識她多了一點。我會感覺像個蠢蛋,試著假裝我是一個——我不知道——葉慈男。你是個葉慈男,月影。金利是個腹肌男。我不是個葉慈男也不是個腹肌男。」

「然後你還覺得你自己是個粉紅泰迪男?」天狼星抗議道。「它小小的緞面枕頭上寫著『我覺得妳熊讚了』。上面還有蕾絲。它的眼睛是鈕扣做的。我已經完全搞不懂你了。」

「它沒有,」雷木思說,看起來嚇壞了。

「它就有,」天狼星向他保證。

「它沒有!」詹姆抗議道,臉色漲得通紅,而這只能表示它絕對就是有。

「喔,詹姆,」雷木思嘆了口氣。

「你又沒有好到哪裡去,」詹姆咕噥著。「。呸!而且——那是私人物品!包裝上面可沒有寫著『給天狼星.布萊克』,是不是?」

天狼星聳聳肩。「是你把它放進包裹裡的。是你讓它無人看管的。它也有可能是說給老鄧,雖然你讓它落入了危險人士的手中。」

「是這危險人士的手中!」詹姆爆炸,顫抖得像是一個熱情的布丁。天狼星搖搖手指。「那是私人物品,」詹姆堅持道。「那——那——嗯,你知道嗎,我覺得我們——莉莉和我——好吧不是說我們沒有——」

天狼星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一抹帶有某種冷酷而憤怒的光芒簡短地出現在他眼底,然後他把頭向後擺,伴隨著一聲深沉的笑。「噢,詹姆,」他說,「噢,詹姆——她為了你離開了金利,不是嗎?他會像隻老鼠一樣捏碎你——哎呀,抱歉啦,小彼,伙伴——像隻小蟲好了。像隻很細,很小,非常好捏的蟲。不是像我家的蟲。像是一隻一捏就碎而且完全沒有大嘴巴的蟲。」他用一隻鞋子詳盡闡述著,一個難聽的吧唧聲從他的嘴角流出來。

「她並不是為了我才離開他的,」詹姆說道,一邊把手插進口袋。「她不久前就已經開溜了。她沒有跟我在一起。也沒有跟他。我只是——有時候,那幾乎就——幾乎就比上次還要,我是說——」

「詹姆!」天狼星朝他大發雷霆,嘲諷而尖銳,一身戾氣。「那是永遠都不會發生的。這樣很丟臉,你看看你!我已經受夠了!他們也受夠了!——不是嗎?」

「喔,」彼得緊張地說,「我不知道——」

「你當然不知道,」天狼星說道,不理會他。「聽著,鹿角,我看不出你到底為什麼不能就不要再繼續這樣了。外面還有別的女生!還有別的可能不會一拳打在你臉上的女生!每次你在她附近或者你又開始因為她鬱鬱寡歡的時候,你就變得一點也不好玩。這樣很丟臉,伙伴。」

「嘿,」詹姆說道,有一點太過尖銳,「夠了,可以嗎?我又沒問你。」

「你當然沒問我,」天狼星苦澀地說。「我應該要直接讓你把那隻該死的熊送出去才對。」

「這兒,現在,」雷木思靜靜地說,拋棄了不要插手的直覺,奔向過一個沒有慘遭任何重大傷亡的聖誕節的直覺。

「別管閒事,月影,」天狼星啐道。

「不用麻煩了,」詹姆厲聲說道。

彼得給了雷木思一個表情,說著,來吧,跟我一起坐在這張公正不阿的沙發上吧。或者它也有可能是說我吃太多布丁了。在兩種情緒之間有一條微妙的界線。雷木思聳聳肩。「好吧,」他說。

「這跟你完全沒關係,」天狼星咕噥了一聲。

「這跟完全沒關係,」詹姆撲向他。

「這完全跟我有關係!」天狼星說。「不要那樣看我——我是你他媽最好的伙伴,就是為什麼!」

「這太荒唐了,」詹姆說。

在心裡,雷木思是同意的,但就只是檢視著他右手食指的角質然後啃著一塊鬆垮的皮膚。那些蟑螂們——雷木思想像著深埋在牆壁裡的那些巨大的、尖嘴獠牙的野獸——顯然正在逐漸變得騷動,就像是嘎吱作響的窗戶。做點什麼,雷木思在心裡告訴自己。把它修理好。然後:這不是你的地方。把你的大鼻子拿開。他咬著指甲。他不安地移動。他看著彼得,已經閉上眼睛、快樂地吹著口哨的彼得。他回想起家裡的聖誕節——他噴滿香水的姨媽,她們安靜的不以為然,必須要躲進浴室裡才能逃離那群瘋狂的家人。這幾乎就像是一群瘋狂的家人,他這樣猜想著。他們已經住在一起夠久了。在男生宿舍裡不一樣。現在,天狼星有了一間公寓。現在,他們沉醉在年歲與他們自己的布丁裡。現在,他們有了自己的聖誕樹。

現在,他們在吵架

只是雷木思現在不太能夠躲進浴室,因為他會被紅寶石眼睛裡閃爍著快活而邪惡的光芒的、未經訓練的檞寄生給活活吃掉。

「你們知道我是怎麼想的嗎?」雷木思說,打斷了天狼星其中一個關於他再也不想多聽到任何一個跟這個星球的紅髮女性代表隊的賢良淑德有關的字眼的長篇大論。天狼星立刻安靜下來。詹姆只是大吃一驚。

彼得向他敬了個禮,但充滿同情,彷彿是在跟他做最後的道別。

「我在想,」雷木思說,深深吸了一口氣,「泰迪熊是個糟糕透頂的禮物,尤其是試著要說諧音笑話的那種,但那是詹姆的糟糕透頂的禮物,不是嗎?無論如何,大家都注意一下我這邊,可以嗎,因為我又幫大家買了書。而且我把它們包得很整齊。而且還有卡片以及豐沛的情感。」

一段非常漫長、非常安靜的沉默。

「我覺得他是想要轉移我們的注意,」天狼星說,推了一下詹姆的手肘。「繼續。不要讓他得逞。我們說到哪了?」

「你剛說到『我不管』,」彼得熱心地說。「你剛剛說的。又說了。」

「裡面有會動的圖片嗎?」詹姆詢問雷木思,忽略了他。

「沒有,」雷木思說。「沒有,沒有圖片,而且它們聞起來就像溼掉的麵包而且還有類似『時代思潮』的單字在裡面。它們請你細細考慮梅林前社會相對於我們今日生活的梅林後時代的社會建設。它們把麻瓜的歷史跟巫師的歷史拿來做比較。裡面有日期還有註釋。」

「你永遠都學不會。」詹姆難過地搖搖頭然後扮了個鬼臉。「我試著要教你,可是你就是學不會。」

「聽著,」天狼星一邊把一隻手纏進頭髮裡一邊提議,「我幹嘛不就直接揍你一拳就好,就像老樣子一樣?這太蠢了。然後我們可以來喝喝我做的蛋酒。」

「你做了蛋酒?」雷木思問道。

「嗯嗯,」天狼星小心地說,「反正就是蛋。裡面有白蘭地。我找不到食譜,而且我也沒有肉豆蔻或蘭姆酒。或是肉桂?或是隨便。何況,你知道我都是怎麼看食譜的。詹姆,不要跳,這樣我打不到你的臉。」

「你才是那個應該被揍的人,」詹姆說。他停下來,然後嘆了口氣,用腳趾捲起地毯和底下那磨損的、滿是灰塵的木板。「好吧。那是個壞禮物。我很抱歉我沒什麼好說的。我是腳趾裡的污垢。隨便。我們可不可以只要喝醉然後把冰塊放進小彼的褲子裡然後早上醒來再迎接頭痛還有禮物還有小彼的溼褲子?」

抱歉,雷木思試著把目光傳遞到房間的另一邊,到彼得四肢攤開的位置。彼得無精打采地聳聳肩。反正,他們至少每年都會這樣一次。讓他們爭執只不過是會將不可避免的事情繼續推遲下去而已。

「好吧,」天狼星說,在僅僅一小片刻的深思之後。「那就蛋酒吧。有酒的蛋。有點喝醉酒的蛋。」

「我們會食物中毒,」雷木思咕噥著。

「我們會蛋酒中毒,」天狼星糾正他。

「抱歉,」雷木思說。「我們會被你的蛋酒弄到酒精中毒。」

「我完全聽不懂你們兩個在說什麼,」詹姆頑強地嚷嚷。「讓我們一起被天狼星恐怖的家政技巧搞到吐,好嗎?」

「好了,」天狼星說。「你們在吐的時候,記得要好好想我。」接著,他在詹姆的肩上重重捶了一下。很親暱,雷木思心想,但還是少不了侵略性。「以聖誕節精神之名,」天狼星補上一句,「嗯?」

好吧,雷木思心想,反正差不多就是那樣。

***

天狼星在早上五點半前就準備好了四大杯的熱巧克力。如果是在別的日子,雷木思可能會覺得非常奇怪,在天亮前走進廚房,看到天狼星已經在爐子旁放火燒某個東西——是蛋,雷木思是這樣想的——不過,這是聖誕節的早晨。是所有魔法都可能會發生的日子。也是唯一一個天狼星會在下午之前就起床的節日。「喔,幹,」天狼星說,試著用一把鍋鏟殺死他的蛋。「這些混帳——這兒,月影,幫我個忙,我的蛋已經死掉兩次了。」

「我已經吃超過一輩子該吃的份量了,你的蛋。」雷木思呻吟道。在天狼星蛋酒的威力之下吐了一整晚之後,蛋的概念,蛋的味道,甚至就連謀殺蛋的可能性,都讓他又要整個反胃一遍。

「過來這裡,」天狼星把他拉了過來,示意他過去。「我很會做三明治,」他加上一句,傷心地戳著他面前那團又黑又黃的髒東西,在他平底鍋正中間那個嘶嘶作響、發著抖的球狀物。「你也知道我會做世界上最棒的三明治。好吃好吃。我們早餐改成吃三明治好了。」

雷木思拖著腳走過來,往平底鍋裡頭看去,露出了一個痛苦的表情。「那看起來真可怕,」他說。他幫天狼星把燒焦的蛋糊給刮進垃圾桶。「你鍋子裡有放奶油嗎?」

「噢,」天狼星嘲諷地說,「月影!『你有放奶油嗎?』他說。『哈!』我說。有放奶油嗎。那裡的奶油多得可以讓所有快樂的鷹馬跟我們四個人吃個夠。」彷彿是要闡明他的論點,他帶著一把刀子就要往奶油移動。雷木思撲向他的手臂把他拽了回來。

「把鍋子洗乾淨,」雷木思指示道。「你確定你真的想吃蛋嗎?」天狼星露出了他的小狗眼,搖擺不定的那種,看起來荒謬得不可思議的那種,雷木思無法抗拒的那種。「好吧!好吧!那就蛋吧。聖誕快樂。你的胃一定是白蠟做的。」

「像個大釜一樣,」天狼星驕傲地說,拍打著他的肚子。「叮,叮!」

雷木思聳聳肩,讓自己滿足於這個概念,將來有一天,當天狼星的腸子完全停止運作,他永遠只能吃萵苣和味道像地毯的穀類維生的時候,他就會明白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好吧,蛋。」雷木思喃喃自語。他分了一些奶油出來,用天狼星的鍋鏟戳著,看著它嘶嘶越過平底鍋的表面。

「那又不是蛞蝓,月影,」天狼星說著,一邊注視著一切。「不要再戳了。」

「這樣會融化得快一點,」雷木思指出。「不管怎麼說,是你問能不能幫忙的。」

「我又沒有真的,」天狼星說道,但還是安靜了下來。

雷木思轉身面對蛋,意識到天狼星在他的後頸處呼著氣。別想太多,雷木思試著告訴自己,你知道該怎麼樣才能敲破一顆蛋。

「不要有壓力,」天狼星說。「記住了,月影,老傢伙。」

「喔,安靜點,」雷木思咕噥著。他用鍋子的邊緣把蛋敲開,讓蛋俐落地滑了進去。「哪。」

「你看起來很得意的時候看起來真的很得意。」天狼星微笑。「把你的嘴唇整個都變得歪七扭八的。」

「你到底還要不要吃蛋?」雷木思問道,試圖保持理智。

「我快惹毛你了,是不是?是不是,月影?」天狼星笑著說。「等你看到我送你什麼聖誕禮物的時候,你就會原諒我了。你會用蛋和原諒來澆灌我。」雷木思嘆了口氣,但知道這是非常有可能的。天狼星,儘管他自我中心得大鳴大放,總是輕率地製造出許多不顧及他人的災禍,卻是那種完全知道該送什麼給誰的人。那是一種天賦,某種無法學習的東西,某種必然是與生俱來的東西。天狼星可以看著一個人,男人或女人或不一定,然後立刻知道什麼是完美的禮物,適當的花朵,還有正確的巧克力品牌。那是不可思議的。雷木思時常懷著秘密計畫要來卜算這種力量的根源,但已經長遠來說安分於為此感到尷尬而嫉妒。「喔,你會怎麼拍打你的胸口,為你麻木不仁的殘酷行為而啜泣呢——喔,你會怎麼哀悼這些刻薄的話語呢!」

「嗯哼,」雷木思說,覺得懷疑。

「不,你一定想不到,」天狼星堅持。「事實上,我覺得你現在就應該打開它。」

「我在弄蛋,」雷木思提醒他。

「操他的蛋,」天狼星說。「過來看你的禮物。」

「詹姆和彼得還在努力把你醉酒蛋的效果給睡掉,」雷木思說。「我們得等等。」

「你說的不對,」天狼星不可置信地驚叫道。「聖誕早晨的禮物,老兄!你有什麼毛病?看在那些亮晶晶包裝紙的份上,看在你不朽靈魂的份上,忘了蛋的事情然後過來看看樹下都有些什麼怎麼樣?」

雷木思深深嘆了口氣,知道他打從一開始就沒有贏的希望,然後將爐火熄滅。可憐的蛋,他心想。連一點機會也沒有。

「好吧,」他說。「但我現在先跟你說我的禮物很糟糕。總而言之,我覺得彼得昨晚已經吐在他的禮物上了。」

「我們很久以前就放棄你了,」天狼星告訴他。「我們趁你不在的時候開了一次會然後決定,就算你送我們史上最糟糕的禮物,我們還是會把你留在身邊,因為你的臉很好笑。哈!你看,就像現在這樣。好笑的臉。好啦,這一個是你的。」天狼星在樹下刨根究底,起來的時候帶著滿頭的松針,兩手抱著一個巨大的箱子,他把它推進雷木思懷裡。雷木思在它意料之外的重量下向後踉蹌了一步。

「嗚,」他說。

「打開它打開打開它打開它,」天狼星堅持道,然後撲到沙發上看著。「再來!把它撕掉!你不用保護那些包裝紙,月影,那是包裝紙,它生來就是要被撕碎的。停下來,看到你這麼井井有條的樣子真的讓人很沮喪!」

「我忍不住,」雷木思說,感到十分緊張。它很重,那金光閃閃的包裝紙,看起來像是曾經被用來作為某人家裡宴會大廳牆上的壁紙。他井井有條地把它舉起來,從盒子上把它拆下來,然後小心地放在他身旁的枕頭上,天狼星敏捷地把他的腳放在那上面。喀擦,來自那張紙。喀擦,來自雷木思脾臟底下的某個東西。他嘗試著忽略。

在那之下,那是一個很重的盒子,精雕細琢的、深色螺紋的木頭,雕刻成一種錯綜複雜的螺旋狀樣式。天狼星看起來格外地歡欣鼓舞;雷木思看著他。「這是什麼邪惡的東西嗎,天狼星?」

「邪惡?」天狼星一臉天真地問道。

「是從你老家的地下室拿來的嗎?」雷木思把它翻過來,雙手衡量著它的重量;它有一種特定的幾何上的莊重感,讓他懷疑它或許比他家的整棟房子都還要值錢。那是個完美的大小,可以儲存所有他學校床邊那個可伸縮的櫃子放不下的書。雷木思感覺又尷尬又嫉妒又氣惱。

天狼星翻了個白眼。「看在節日的份上,月影,可以拜託你試著不要這麼不信任嗎?這樣很傷人。聖誕節是關於給予的。」

「對,」雷木思嘀咕著,「給了我某種長滿全身的疹子,」但還是嘆了口氣,輕輕彈開那沉重的鎖,然後不可避免地,把蓋子咯吱咯吱地打開。

從左到右,從前到後,整個盒子裝滿了所有想像得到的巧克力種類。黑的,甜的,豐富得危險的,讓你的舌頭感覺浸潤而覆滿絲絨的,還有輕盈的、滑膩豐潤的牛奶巧克力的,迸發出杏仁或是腰果,以及焦糖的蜂蜜氣息,來自左邊角落一個金色漩渦狀的小堆裡;泡沫般綿密的、精緻的充滿果汁軟糖的巧克力棒,上面的薄殼甚至尚未碎裂,還有新鮮的、薄荷黑巧克力清爽地劃過,帶著雷木思無法開始辨別的綠的,還有深沉的、甘美的東西;甚至沒有任何嚇人的空間填充物來玷汙最為尊貴崇高的品種——沒有披覆舌頭的恐怖草莓,或是白巧克力那種卑劣的措辭不當的東西。雷木思突然很想哭。

「你喜歡嗎,」天狼星催促著,「喜歡嗎喜歡嗎喜歡嗎嗯?」雷木思的臉向著中心擠去,一種深沉的專注,天狼星必然再清楚不過了,那是「月影迷失自我然後又找到自己時的那個樣子」。天狼星發出一個低沉的勝利的聲音,一拳揮向了空中。「在哪裡?」天狼星問,笑得像個發狂的人。「在哪裡,嗯?已經過了十秒了,月影——去哪裡了,你的太感謝你了還有你真是太好了,你不該這麼做的還有拜託先生,可以再給我多一點嗎?

「別毀了這一刻,」雷木思喃喃地說。「安靜點。」他的手指無助地劃過盒子的邊緣,深深吸入那混雜的氣味。某種帶有果香的東西,還有某種像是一層又一層可可亞的東西,某種像是薄荷一樣又涼又脆的東西,但卻平衡得恰到好處,還有像奶油的,還有像咖啡的,還有裡面有著捲曲的柔軟焦糖的。有開心果,還有杏仁,還有各式各樣堅果的喜悅來自每一個角落,屬於巧克力那簡單的美味是如此純淨,他的心臟收緊,他的胃在愉悅中突然傾翻。這究竟是從哪裡來的,他停下來思索著,這種對於巧克力的熱愛,這種名副其實的迷戀?每個人都有一種最喜歡的食物,他心想,某個搔弄著一種下落不明的人格特質的指紋,深埋在他們腹中的某處。巧克力是一種慰藉。巧克力是奢侈的精華;是舌尖的綾羅綢緞。但為什麼是巧克力?他問自己。你對待它的方式——像個瘋子一樣,你知道。

「像個瘋子一樣,你知道。」天狼星說。

雷木思嚇了一跳。

當他還是個小男孩的時候——當他在一個星期後醒來,對自己否認那些痛苦和困惑——當那匹狼咬了他,而他第一次見到他父親的臉,在那視線的背後帶著一千種其他的本能,沒有一個被他認為是他自己的——他的母親給了他一條巧克力,還有一個悲傷的眼神,她的臉也同樣向裡面擠去,就好像再也無法用言語來形容她的感覺,而她是那樣熱烈地試圖要去隱藏。把它當成早餐吃了吧,他覺得整個世界就要毀滅了,而這就是他母親告訴他的方式。他得把巧克力當成早餐吃。然而,這樣的怪事仍然還不足以淹沒那知覺的洪流:用一根新的舌頭去品嚐,一個感官的世界攤了開來,而最初追溯到了那個瞬間。

「再來,」天狼星說道,換了一種新的語氣。雷木思望過去,發現他的頭垂了下來——他沒有在看,不太算是在看,但在他姿勢當中的好奇心就如同他們一般真實而具體,彷彿那是另外一個人,在沙發上,坐在他們兩人之間。「你可以吃它。把它當成早餐吃。我知道這違背了你珍視的一切,但這是他媽該死的聖誕節,而且你基本上已經在流口水了。」

「那蛋怎麼辦,」雷木思試著說,但他可以感覺到他自己正在投降。

「操他的蛋,」天狼星說。「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再來。挑一個。」

這感覺像是某種心理測驗;比方說焦糖會向天狼星透露出雷木思是個隱藏的理髮師,或者厚重、塊狀、誘人的、可能含有葡萄乾的涓流會是一種根深蒂固的伊底帕斯情結的指標。這太令人不安了。這太多了。

「你覺得呢?」他向他求援。

天狼星朝他眨眨眼。「你知道我的。黑的那種。」

雷木思拿了一個,小心翼翼地,像是在拿一個珍貴的手工藝品。它又冰涼又光滑,在他的拇指底下,有著令人真正難以置信的巧克力的細微滑膩粉末的光澤。它也很重。他幾乎就要大聲呻吟出聲。「天狼星,這些要多少錢?」

天狼星有點不太舒服地聳聳肩,他的頭髮往前晃過他的眼前。「誰管他?又不是我的錢。」

「天狼星,如果你花買禮物的錢的一半在這間公寓上的話——」

天狼星非常突然直地坐起身,用手掌捂住雷木思的嘴,他把額頭跟雷木思的敲在一起,以一種惱火的祝願。「月影。就。別管它,好嗎?只要吃糖果就好。」

雷木思的呼吸抽了一下。

那並不是一種特別愉快的感覺,呼吸在抽。這並不像是用書面表達出來的形式。過了一會兒,雷木思發現那是一個嗝。他點點頭,非常緩慢地,品嚐著天狼星手心裡蛋的味道,呼吸著他手指上的一百種氣味。那是一場對他感官的襲擊。

「如果你把手拿開的話我就會,」他說。

聽起來像是:無偶以嗄偶嗄唉呃哇偶又味。

「對,」天狼星說道,轉了回來。「再來。」

「你在我,」雷木思抗議。

「我知道,」天狼星回答。「像個瘋子一樣,你知道。」

雷木思嘆了口氣,直起身子,停下來冥想了一會兒,清理了思緒,緊張地舔了舔嘴唇,然後咬下。深沉。堅硬。冰涼。這不是你會在搭火車的時候坐在上面讓它軟掉然後弄得手指上到處都是的那種巧克力。這是你會將畢生奉獻給它的那種巧克力——這是你做夢會夢到的那種巧克力。它從他的牙齒周圍被刮去,他把一半弄進入他的嘴裡,懸在他的舌頭上,剛好抵住他上排的牙齦。就只有巧克力。黑的那種。那嚐起來就像是文藝復興一樣。他吸吮著,拖曳著它貼著他的舌頭融化,向他的喉嚨深處撤退。

「啊啊,」天狼星說。

雷木思沒有發現。

這是不允許任何形式干擾的那種巧克力。這是你需要全神貫注的那種巧克力。它需要完整而全然的專注。它一路沿著他的喉嚨後側滑下,進入一個柔軟的位置,在他的腹中厚實而溫暖地融化。

雷木思用拇指按了一下嘴角,呼出一口全是巧克力的氣息。他可以在他的毛孔裡感覺到它,衝出他的鼻子,一場宗教的體驗,一種頓悟。

天啊,」他輕聲說。

「瘋子,」天狼星喃喃地說。

「滑的,」雷木思呆呆地說。「它是滑的。」他舔著牙齒的後側,馥郁之上更是馥郁。

「你中毒了,」天狼星很有見識地說。「你已經中了巧克力的毒。我從你的眼睛裡看出來了。好了,月影,不要…再舔自己了。這很讓人分心。我做得還可以嗎?」

「還可以嗎?」雷木思難以置信地盯著他,他的拇指抹過他的臉頰,來獲取他在那裡可以感受到的最後一絲靈感。「這真的…天狼星,你知道。這只是…我是說…這一直都——你知道。」

「我做得還可以,」天狼星平靜而響亮地說道,向後撲倒。「我知道,因為我在買的時候吃了大概五十種。為了你自己的安全,別這麼做。我知道這很誘人,但是——別這麼做。」

「而我送了你一本書,」雷木思咕噥著,低下頭來在那可口得像是酷刑一般的毒氣裡呼吸。「一本書。我不懂為什麼你可以繼續待在我旁邊然後不想揍我。」

「你揍起來不好玩,」天狼星解釋。「你不會發出有趣的聲音。我覺得你只是會整個人洩氣而已。另一方面,詹姆——噢,那個尖叫聲!太棒了。所以怎麼樣?聖誕快樂嗎?不管赫克托和檞寄生和沒有家具和中毒?這些你都應該早點習慣,因為未來的聖誕節都會是這個樣子。」

「我很喜歡,」雷木思靜靜地說。「別跟天狼星講,我會沒辦法放過自己的。」

「天狼星那傢伙,」天狼星說,搖了搖頭。「真是個混帳東西。」

「但非常會送禮物,」雷木思指出。

不同凡響,」天狼星同意道。

「不可思議,」雷木思做了結論。

「你這瘋子,」天狼星說,他笑開來,揉了揉雷木思的頭髮。在沙發下方的某處,赫克托的大嘴巴發出了一些歡快的嘎吱聲。今晚,雷木思心想,然後修改了一下——嗯,昨晚真是一個美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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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註:

[1] 杭柏特(Humbert),小說《蘿莉塔》中愛上少女的戀童癖中年男子。
[2] 歐菲莉亞(Ophelia),著名悲劇《哈姆雷特》中的人物。
[3] 赫克托(Hector),史詩《伊里亞德》中的人物,特洛伊的王子與第一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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