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OEBOX PROJECT》 / written by ladyjaida & dorkorific
鞋盒子。第十六部》 / translation by menghsinch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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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部:1976,萬聖節
四張偷拍照,四個恐怖場景,一場惡作劇,多起靈異事件




***


那是個雷雨交加的午茶時間。雷木思.路平,正在享用一塊塗滿奶油的煎餅,在一道響雷撼動霍格華茲的地基時弄掉了他的茶杯。杯子匡噹一聲撞上了地毯,茶水向外滲出了一小塊褐色的斑點。「混帳,」雷木思低聲抱怨了一句。他彎下身把弄髒的地方擦乾,一手拿著紙巾,另一隻充滿佔有欲的手仍緊緊抓著他的煎餅。把一塊無人關注、塗滿奶油的煎餅留在葛來分多交誼廳裡就是跟它永遠的告別。「混帳,」雷木思又說了一次,只是滿嘴的煎餅讓它聽起來更像是在說問盎。


門砰的一聲打開了。「哈囉,這是什麼東西?煎餅?」天狼星問道。一道閃電照亮外面陰沉的天空。「還有這麼多!謝謝你邀請我來一起享用下午茶。你真是太好心了,路平夫人。我連手指都一根一根洗乾淨了呢。你有看到外面在下雨嗎?」雷木思豎起身子,看到天狼星坐在他對面,全身濕透,還散發出淡淡的狗味。雷木思試著不要露出太反感的表情。「嗯我並不是在下雨的時候出去的好嗎,」天狼星咕噥著說。「它突然間就開始下了。請把奶油傳給我,可以嗎?」


雷木思把他的茶杯放在桌上,找了個機會快速瞥了一眼蔓延開來的茶葉。小心駛得萬年船,他總是這麼說。「嗯哼,」他喃喃地說。「真好笑。」


「什麼東西?」天狼星眨眨眼。「奶油嗎?奶油從來就不好笑,月影。奶油非常的嚴肅。特別不好笑。」


「事實上,是茶葉,」雷木思解釋道。


「什麼?」天狼星問道,在沒有奶油抹刀的情況下,他已經開始把他的煎餅像毛巾一樣在盤子裡抹來抹去。「那是狗靈嗎?那可能是我。你的未來裡有我,月影。無論你什麼時候拿起一塊煎餅,或是試著要享用一頓安靜的萬聖節下午茶,我都會在那裡埋伏。


「不,」雷木思小心地說。「那不是狗靈。你看?」他把杯子傳過去。天狼星湊了上來,愉快地把半個煎餅塞進嘴裡。


你就快要,茶葉這麼說。


「哈啊,」天狼星興味盎然地說,一邊沉思著一邊咬下另外一口。「這還真是又新鮮又糟糕。」


他搖晃了一下杯子。茶葉飛掠了一陣然後又落了下來:血。血和死。


「看起來非常明顯是在說一些死掉的事,」天狼星嚴肅地說,把茶杯還給雷木思,雷木思擔心地檢查著。「我看得出是為什麼。它知道我們的占卜學都爛透了。如果你想要把你的信息傳達給我們的話,你必須要表達得非常明確。」


「喔對,」雷木思喃喃自語,懷疑地用他的魔杖輕輕敲著杯子。「可能就是這樣。」


「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可不會喝它,」天狼星補上一句。「裡面,你知道,有血和什麼的。」


又試了三次之後,茶葉只說了一個注意你的背後,一個末日將還有一個非常愉快的現在,說再見吧。「它叫我現在說再見吧,」雷木思說。「再見了,天狼星。認識你真好。我甚至很喜歡你趁我睡覺的時候把巧克力放到我的頭髮裡面。還有你讓我的鼻子長出鬍鬚。還有你把我的內褲全部都偷走然後藏在湖底的時候。」


「我讓小蝌蚪們開心了好一陣子,」天狼星說。「牠們愛死你的褲子了。整天都在洞口游過來游過去,想著雷木思.J.路平的靈魂到底有多麼善良,才會把他字母花押的內褲捐出來給牠們當作棲息地。它真的是在叫你說再見嗎?」


「從來沒有這種事,」雷木思說。「對。它是。」


天狼星替自己倒了杯茶,重重地淋在茶葉上。他旋過茶杯,把茶水往後敲,在喉嚨裡面發出了一個啜飲聲,然後把杯子向左旋轉九十度。他和雷木思都湊了過去。雷木思聞起來有奶油的味道。「真好喝,」天狼星說。


茶葉這麼說,小心走廊。


「好吧,」天狼星咕噥著說。「我知道。」


「為什麼你的茶完全不像我的殺氣這麼重?」雷木思問。他在看到的時候就明白了這當中的不公平。或是在喝的時候。「小心走廊——那可能有很多種不同的意思。可能是某件完全無害的事。跟你就快要死了不一樣。那可沒有留下太多解釋的空間,對吧。」


「才怪,」天狼星溫暖地說。「那可能是說『你就快要死了…死於當你看到命運為你準備的驚喜時所得到的快樂!』可能是一些很棒的事。你只是拒絕去看好的那一面。我很確定沒什麼好擔心的。」


一道雷聲像拳頭一樣重擊了城堡。窗戶爆了開來,呼嘯的風和冰冷的暴雨立刻湧進房間。雷木思嚇了一跳,腳纏住了椅子然後重重地摔在鼻子上;天狼星流利地用好幾種語言咒罵,跨了兩大步橫越過房間,把鐵窗用力關上。


「唉喲,」雷木思說著,一邊掙扎著站起身。那裡早上一定會腫起來。


「這真的很奇怪,」天狼星說,對著門閂皺起眉頭。「窗戶旁邊原本就是這些鐵做的小惡魔嗎?我感覺它們之前,你知道,好像是花草圖案才對。花啊,酢醬草什麼的。」


「那張沙發就要發霉了,」雷木思呻吟著,重重地嘆了口氣。「我說,你有看到學院裡的其他人嗎?他們都到哪去了?


***



***


「很棒的點子,水仙,」卡蜜娜.羅西兒滿足地說,朝著她嶄新的、閃閃發亮的綠指甲呼氣。「全部的史萊哲林女生在鬧鬼的地窖裡一起開睡衣派對。妳是怎麼想到的?妳為什麼會這麼想?」她緊張地輕笑了一下。「這真是頑皮到不行了,不是嗎?在萬聖節的時候?仙仙,我喜歡妳的睡衣。」


「是從巴黎來的,」水仙慢吞吞地說。她把濃密的白金色長髮往後一甩,修剪得整整齊齊的腳優雅地跨在在腳踝上。「是魯休思買給我的禮物。有人有伏特加嗎?」


「我們應該來玩個遊戲,」伊敏.帕金森從房間的另一頭提議道。「真心話大冒險?」


「轉瓶子?」貝拉.布萊克慵懶地提議,對著鏡子檢查她的牙齒,然後對斜眼看著她的伊敏說,「妳有什麼問題嗎,帕金森?」


「我們沒有要玩轉瓶子,」水仙尖銳地說,肘擊了一下她姐姐的肋骨。貝拉怒目瞪視著她,直接大力地把伏特加酒瓶給拉走。


「好吧,」貝拉喃喃地說,「但是我們可以玩。」


卡蜜娜再度咯咯笑了起來,拉扯著一綹閃亮的棕色捲髮。「我們可以來聊聊我們最深處、最黑暗的秘密。我們可以來聊聊我們最偉大的幻想,」她提議。「妳知道。我不曉得我剛剛為什麼要這麼說!」


「我的睡衣太緊了,」貝拉告訴所有人。「我覺得我可能要去把它脫掉。」


「這個情況有點問題,」水仙喃喃地說。她不太能夠確切指出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但那的確就在那裡。也許是因為貝拉舔著伏特加酒瓶邊緣的方式。她以前有這樣做過嗎?或者是因為卡蜜娜現在的坐姿,胸部在她前面像是船頭一樣向前衝。她的胸部以前有那麼無所不在嗎?或者是因為這些睡衣,單薄的綠色雪紡紗,周圍微微綴著一圈蕾絲。她們以前真的有穿過睡衣嗎?她們以前真的有跟彼此熟到可以一起開睡衣派對嗎?還有梅林的名字啊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在滴的聲音?


「可是仙仙,」卡蜜娜喃喃地說。「一切感覺都這麼。」


「我知道我們該做什麼了,」伊敏說。


過了一會兒,一個塞滿了白色絨毛的綠色羽絨大抱枕打中了水仙的頭。


地窖在一陣羽毛、笑鬧聲、尖叫聲、還有撕裂的蕾絲和雪紡中爆炸,四肢到處飛舞,彩繪的指甲掐住天鵝絨般的亞麻布。水仙一時之間忘了她原本在想的事——那可能也不是非常重要,不是嗎?——她正試圖用一個緞面的枕套爆打伊敏無懈可擊的妝容。


她們笑的樣子不像任何一個理智的史萊哲林女生曾經有過的笑法,這時,一道雷聲轟轟,隨之而來是有什麼東西折斷的聲音,所有的火炬突然熄滅。


「仙仙?」卡蜜娜悄聲說。


「我看不到,」水仙答道。


伊敏尖叫。


然後,沉默。


「路摸思,」水仙說,在床邊找到了她的魔杖,試圖保持思緒的清晰。一道小小的黃光圈住了她的魔杖尖端。卡蜜娜跳向她,緊緊抓住她空著的那隻手,她的下唇在發抖。


貝拉和伊敏不見了。


***



***


「就如同你們所見,」詹姆說,「雕刻南瓜這門藝術並不如你們所想的那樣『蠢到沒救』。」他在把他的南瓜籽舀出來並且從左邊鼻孔挑出一顆南瓜籽時暗自決定,這並不是身為一名男學生主席該有的樣子。


首先,在他有限的專制幻想裡,並沒有那麼多黏糊糊的橘色東西牽涉其中。再來,在這些幻想裡,沒有三個自以為懂最多的吱吱喳喳的五年級級長在他身邊。第三,莉莉通常都是在用充滿崇拜的眼神凝視著他,而不是在小心翼翼地從頭髮裡把果肉給拉出來,而且大致上連一點忙也幫不上。


「這樣沒用,」他提醒她。「它會黏在那裡,妳的頭髮會整個硬掉。」


「我想說你知道,」她兇巴巴地說。在詹姆整個關於莉莉.伊凡的經驗中,她第一次看起來漲得通紅而且不吸引人。另外,她的睫毛上還沾滿了南瓜泥。一切都極度地令人困惑。


「其實呢,」他開口道,舉起一根手指,他們原本可能真的要開始一場真正的口角,但就在這個時候一名雷文克勞的級長——詹姆還沒有去費心記住他的名字——禮貌性地咳了一聲然後說,「我很抱歉,呃,我不是想要無禮,可是基本上我們雕刻它們是為了要,呃,向一年級新生介紹霍格華茲傳統與節慶的樂趣,對嗎?」


「對,」詹姆咕噥了一聲,一邊把他的刀子插進南瓜上面畫好的眼睛,用了頗為過量的熱忱。「說得對。好孩子。繼續保持,有一天你可能會當上男學生主席。」


「呃,」那名雷文克勞說。「然後…這會為他們帶來閃閃發亮的回憶,還有一種童趣與驚奇的愉快概念,對嗎?」


「對我來說是這樣, 」詹姆消沉地說道,抬起頭來看著他。「你看,這是晚宴很重要的一部分,我知道看起來很蠢但是這真的很好玩,而且小朋友喜歡。這個效果很好。」


「…對,」那名雷文克勞非常緩慢地附和。詹姆注意到,第一次,聚集的級長們凝視的目光,已經從令人窒息的興味轉變成為無神的驚恐。雷聲不祥地隆隆作響。「所以,那麼…那些血又是做什麼的?」


詹姆轉過身去。從他突然間非常閃亮的切肉餐刀把手,顯然是從南瓜本身像是瘀傷一樣的橘色表皮流出來,已經滴出了一大灘又紅又厚重的東西。它就在詹姆的褲子上。令人不安的是,它聞起來有肉的味道。正當詹姆盯著它,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時,另一陣雷聲把窗玻璃搖晃得嘎吱作響,燈光應聲熄滅。


南瓜燈被勾勒出來的面容,在閃電的閃光中凍結成了藍色,突然間看起來非常可怕。一個像是倒抽氣的聲音——在微妙地將一串果肉從耳朵裡給晃出來的間隙,他可以感覺到,莉莉在他身後那濃重而靜默的黑暗裡凍結。


「喔,」詹姆非常小心地說,對著突然降臨的沉默。「那個。孩子們!你知道。死小鬼。他們很愛這個。呃——」


蠟燭緩緩搖曳著火光,恢復了光亮。詹姆看看四周。鮮血現在已經在他的鞋子周圍形成了一個小池塘,沾濕了莉莉的裙角,更糟的是——


那三個級長消失了。只剩下他和莉莉孤獨地待在充滿內臟被挖出來的南瓜的房間,它們在角落裡,突然間看起來非常巨大,非常黑暗。


「發生什麼事了?」莉莉悄聲說。


「這樣不對,」詹姆說道,懷著強大的信念。「完全不對。」


「南瓜裡面是什麼?」莉莉問道,在黑暗中朝著詹姆擠近。令人驚訝的是,詹姆並沒有因為他們的接近而感到興奮;他忙著思考他的膀胱什麼時候會棄他而去。


「顯然是一隻乳牛,」詹姆設法說出口。「呃。好吧。我們不應該驚慌失措。」


「我沒有驚慌失措,」莉莉說。她抓住他的手。他們注視著彼此。「我只是在從一個有形的物體身上尋求安慰,」莉莉咕噥著說。「這不代表什麼。我們不應該用任何熱情的、有啟發性或甚至是有趣的態度來分享這個親密的時刻。那個南瓜正在噴血,然後我正在牽你的手。對不對?」


「對,」詹姆附和著。他不曉得她是要跟他說什麼。「但我們不應該驚慌失措。」


「好吧,」莉莉說。「那我們應該要怎麼樣?」


「不管發生什麼事,」詹姆說,「我們有武器!」他抓起南瓜籽挖杓上的把手,勝利地在頭頂上揮舞。


「詹姆.波特,」莉莉說,「你確實具有鏟奸除惡的資格。」


***


燈光熄滅時,彼得才剛坐在一大杯美妙的熱蘋果酒面前。幸運的是,他的雙手已經握在那杯蘋果酒上了。他深深地吞了一口,將一道熱蘋果酒的八字鬍從他的上唇抹去,發出一聲快樂的嘆息。


***


「所以,呃,」天狼星說。「這有點嚇人,不是嗎?」當然,他聽起來不像是有被嚇到的樣子。他看起來還是有點濕,雖然他們現在已經在火爐前坐了好個十五分鐘了。「這有點像是在一場惡夢裡,只是這稍微合理了一點,嗯?」


「我個人覺得,閃電好像是有一點太多了,」雷木思喃喃地說。他百無聊賴地戳著火堆。「如果你計算兩次閃電之間的秒數的話,它們正在用一個快得不正常的速度發生。這真的很不自然。」


「雷木思,」天狼星說。「月影。你就快要死了,而我要小心走廊,然後你還在討論閃電應該還是不應該多快?」


「還有打雷,」雷木思加上一句。「你有聽過打雷這樣打的嗎?」


「我們觸犯天條了,」天狼星推論著說。「你連一點點興奮的感覺都沒有嗎?」


雷木思盯著其中一扇窗戶。暴雨拍打著玻璃,雲層緊密地劃過天際,沒有一絲得以穿透的光線。雷木思只能靠壁爐裡那搖曳得陰森鬼魅的火光來看見他自己面前的手指,還有天狼星的臉,在奇怪的光線中尖銳的角度。這有點詭異,他不得不承認,但這感覺並不真實。不完全真實。茶葉是第一道線索,儘管雷木思甚至還沒有非常確定這究竟是不是一個謎團。「好吧,」他說道,像是把心裡想的講了出來,「其他人不見了。除非消失的其實是我們。有沒有這個可能?」


「不,」天狼星說,看起來充滿了男子氣概的勇敢。


「為什麼不?」


「嗯,」天狼星解釋著,「嗯,因為我們是我們啊!」並且因此,想必,也就是英雄本人。在這齣作為天狼星.布萊克人生的寓意大戲中,對他而言,只有作為英雄才是合理的。然而,雷木思知道得更清楚,並且萬分充分地意識到他是那個身上帶著書本的搭檔,會在後面閒晃,作為一個良好的影響,帶著一口優雅的腔調,並且將會悲劇地在高潮即將來臨之前就被殺掉。「何況我們又沒有消失,我們在交誼廳裡,」天狼星指出。「我敢打賭他們都在某個秘密的大型派對裡。一群蠢蛋。要不要去追捕他們?」


雷木思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去追捕不見的人們就是最有可能害他們兩個都被吞噬掉的方法。更別說他們還要穿越那些走廊。舉個例子,如果科學怪人就只是待在他的交誼廳裡吃煎餅的話,或許他會讓大量的人們遠離大量的混亂。「我相信他們會回來的。」


「月影!」天狼星嘲諷地說。「我從來沒想過會這麼迷信。像個老太太一樣。」


「我沒有,」雷木思抗議。「只是——這一切感覺都有點詭異,不是嗎?我不是在說那種很超自然的詭異,我的意思是,這就好像一部電影。就好像這只是為了效果。你沒感覺嗎?」彷彿像是個暗示一樣,從門口傳來一道氣流,攪動了窗戶周圍那些薄霧般的窗簾,十分戲劇化地像滾滾浪濤一樣吹向雷木思的腦袋。雷木思奮戰了一會兒,心想著不知道他會不會被窗簾給悶死,如果那就是他茶葉所預測的、充滿戲劇性的死亡。最後,天狼星放開他,雙手抱頭,做了一個陰森森的鬼臉。「你好像瘋了,」雷木思咕噥著。「你聞起來就像奶油和溼掉的狗。」


「你也是,」天狼星說。「好吧,奶油的部份。來吧!要是我們只是像這樣坐在火爐邊,跟攻擊窗簾的殺手打架的話,我們什麼也做不了。我們必須要去。我們必須勇敢。我們必須面對我們的命運然後取得勝利!」


「我們必須一頭栽進去讓我們自己完蛋,」雷木思糾正他。「這就是你想要的嗎?你也看到那些茶葉了。你知道它們說了什麼。那樣惹禍上身看起來實在是很蠢。」


「沒錯,」天狼星同意地說,「我看到了。但它沒說我會死,不是嗎?」天狼星咧嘴一笑。「拜託,你不會相信那個吧,是不是?我們從什麼時候開始真的讓茶葉替我們說話了?它一直都是『這個汙點的形狀可能是指一生的幸福或是死於棘手的膿瘡或是無預警地在彎彎的月亮底下爆炸。』它從來不會說『哈囉小傢伙,怎麼啦,享受你迫在眉睫的死亡吧。』」


「嗯,」雷木思承認,「我猜是這樣沒錯。」


「就像我說的,」天狼星重複道。「只要擔心走廊就可以了!」


「我希望走廊上有個腳很臭的大怪獸,」雷木思咕噥著,「在等你。我希望你的餘生都在它的腳趾縫裡度過。」


「我還是可以把你丟在這,很快就回來,」天狼星提議。


雷聲不祥地炸裂。


「不,」雷木思向他保證。「不,沒關係。我跟你去。」


***



***


「這真是太神奇了,」法蘭克.隆巴頓說,「你的頭像這樣反光的樣子。」他舉起他的魔杖,發著微光,照在金利.俠鉤帽的光頭上,看著光線往外輻射。


「這讓我覺得很煩,」金利簡短地說。


「好吧,」法蘭克說,然後把它拿開。「我只是在觀察而已。關於你的頭。你知道,我覺得你今天讓人感覺不太友善。」


「我不喜歡別人拿東西閃我的頭,」金利說。


「我不懂為什麼不行,」法蘭克難過地說。「真是浪費。它完全就是一面鏡子。我可以從裡面看到我自己。哈囉你好嗎,法蘭克!」


「走開,隆巴頓,」金利說。


「去哪?」法蘭克講理地說。就在不久之前,他們兩個還在魁地奇球棚裡,被所有其他的隊長和副隊長們包圍著召開一場季前會議;現在,球棚空無一人,而且非常、非常的陰暗,而他們的會議唯一留下的東西,是散落了一地的紙條。法蘭克呆滯地撿起其中一張;記得要作弊,它說。作弊作弊作弊作弊。


「我不在乎去哪,」金利洪亮地說。「到那個角落去。」


「看看這個,」法蘭克說。「一定是史萊哲林。」


金利像個王者般歪斜著頭,閱讀著,然後緩緩地站了起來。那是個令人印象深刻的過程,有點像是在觀看一場顛倒過來的雪崩。「我要出去,」他說。


「我不要,」法蘭克警告。「天上正在下一些糟糕的東西下來。還有別忘了有六個人才剛剛在我們眼前消失。這不會讓你,你知道,這不會讓你緊張嗎?」


「不會,」金利說道。


法蘭克不得不承認:他說到重點了。換作他是金利的話,他也不會緊張。金利給人一種他可能永遠都不會緊張的感覺。反而是他會造成別人的緊張。在他的四周,他們會耗盡所有可供使用的緊張情緒,當他穿梭在他們之間,完全徹底絲毫不緊張的時候。「所以。」法蘭克吞了吞口水。「所以你要走了?萬一你被閃電打中怎麼辦?被雷擊中怎麼辦?萬一你消失了怎麼辦?萬一消失了怎麼辦?我要去哪裡?我該做什麼?」


「法蘭克,親愛的,」金利說,「我他媽不在乎。」


他向外踏入雨中,大雨傾盆而下,並且立刻發現他已經全身濕透。他舉起一隻手遮住眼睛,眺望著魁地奇球場。難以置信的閃電劈開遠方的天空。風嚎叫得就像是一隻將死的狗。他堅毅地站穩在地面上,雙腳大大地撐開,然後從他巍峨的高度低頭俯視整個世界,這個似乎已經瀕臨末日的世界。


「很好,」金利放聲思考,「全世界都瘋了。」除了他以外。


他轉身走回魁地奇球棚,發現門鬆垮垮地在鉸鏈上搖晃,法蘭克.隆巴頓不見了。


「很好,」金利對賽佛勒斯.石內卜說,他看起來似乎佔據了法蘭克剛才的位置。「你不是法蘭克。」


「一個我每天向『命運』感謝三次的事實,」那名史萊哲林齜牙咧嘴地說,站起身子。金利沿著他的鼻子下方俯瞰著他。他,同樣的,也會時不時感謝不管是哪種可能存在的「至高無上的力量」,讓他不用是法蘭克.隆巴頓;但這並不表示他會欣賞某個流鼻涕的小史萊哲林愛哭鬼也這麼做。


「我並不欣賞某個流鼻涕的小史萊哲林愛哭鬼羞辱我的好朋友法蘭克,」他面無表情地說。


石內卜似乎發現了,生平第一次,他到底在無禮地對誰說話。他從金利的腳底到眼睛整個慢慢掃視了一遍。這花了他一點時間。


「明白?」金利把他的頭抬向一旁。他就是理智的化身。


石內卜無言地點了一下頭。


「很好,」金利說。「我們出去。」


「可是——」石內卜開口,然後用非常小的聲音說,「你是說出去嗎?」


「只是下雨而已。」人們都是白癡。金利已經以某種抽離的方式意識到,與其說他是一個學生,倒不如說他是一股自然的力量還要更適合他,並且,因此,就他個人而言,對於雷電或是冰雹或是上升的洪水都無所畏懼。更讓他難以理解的是其他人為什麼不具有他對人生的這份獨到見解。他望著外面的雷雨。一些死去的樹木,他相當確定它們今天下午還不在那裡,正在狂風中充滿威脅地嘎吱作響。


「喔,」石內卜說。「我不——我看不出我為什麼應該要跟你走。」


「因為,」金利說,緩慢地,講道理的樣子,就好像是在對一個小孩子說話,「是我叫你這麼做的。


一道閃電在窗外畫成了弧形。它可能會像一道炫目的電弧一樣在金利的光頭上反彈。法蘭克一定會很有興趣。


「喔,」石內卜又嘀咕了一句。「那麼,非常好。受人脅迫。就聽你的。」


「很好,」金利說。


閃電照耀著他的腦袋,指引著返回學校的方向。


***


「天狼星,」雷木思說。在他們沿著牆壁吊掛的壁燈之中,沒有一支火把是亮著的。沒有人在笑,在哭,在痛苦或快樂或憤怒地尖叫。唯一的聲音是暴風雨製造出來的,狂風用力摔打在牆上,或是暴雨猛擊著窗戶,或是城堡最根本的地基,隨著那不可能是自然現象的暴行而嘎吱作響。「天狼星。」


「你不會怕吧,對吧?」天狼星悄聲說道。他的語氣中有種特定的對於形勢的敬畏。他們在蔑視茶葉。現在這只是正要開始陷落而已。黑暗在他們四周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地展開,在恐怖的長廊上蔓延。「嗷嗚嗚嗚嗚嗚嗚嗚。


「我不怕,」雷木思嘲諷地說。「怕的人是你。」


「呿,」天狼星哼了一聲。「我什麼都不怕。」


只能勉強看到天狼星的魔杖在前面發著光的雷木思,做了一件很白癡的事。或許是因為這場雨,或是閃電,或是正在腐爛的南瓜,滲入寒冷潮濕空氣中的隱約氣味。或許是因為即將來臨的死亡威脅。或許是因為天狼星狂妄的態度。稍後,他將不會記得附身在他身上的到底是什麼白目鬼,只是現在,他加快了他安靜的腳步,熄掉魔杖,然後把兩隻手放在天狼星的背上。


啊啊啊!」天狼星尖叫出聲。


他拳打腳踢的倒了下去。


雷木思稍後隨即跟上,因為天狼星的腳趾撞上了他的小腿骨。


「啊啊啊,」雷木思附和著。


啊啊——喔。」天狼星,他的手指遇上了雷木思那個非常有特色的鼻子,坐起身子,胡搞了一陣然後才平復了下來。「你是一個混帳,雷木思.路平,」他噓聲說,「一個混帳還有一個討厭鬼。我希望不管這條走廊上埋伏的是什麼東西,它都會把你的腦袋吃掉。」


「它才不會,」雷木思愉快地說,「走廊的怪物只會針對你一個而已。」


「你等著瞧,」天狼星發著牢騷。從黑暗中傳來了一個貴公子把自己從地上拉起來的混亂聲響,他的鞋子在石頭上拖曳著,還有某人充滿活力地把灰塵從他的袖子上拍掉的啪啪聲。「我會趁你最沒防備的時候報仇。喂,你把我的魔杖撞到某個地方去了,你這個讓人受不了的蠢蛋。把你的魔杖點起來。」


「我是啊,」雷木思暴躁地嘀咕著,坐起身,然後發現他的手裡是空的。他呆呆地盯著它看了一分鐘,才接受了這個他在沉重的黑暗中看不到的純粹事實。「喔——操。


「不要再這樣了,」天狼星呻吟道。「全都是因為你不能抗拒你那幼稚的衝動!邪惡的狼人。無情的、惡毒的黑暗之子。」


「噓,」雷木思輕聲說。


「旁邊根本就沒人!」天狼星厲聲說道,但聽起來有點膽怯。


雷木思把臉埋進手心裡。快想,路平,快想啊。「他們不可能走得太遠,」他說,語氣平靜了一些。「我們只要到處看看,然後我們勢必會想出一點什麼來的。」


「你去找,」天狼星說。「我的死神在這裡等我。」


「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怕』,」雷木思回想著。「好吧。我去。」他很高興這裡沒有任何燈光。沒有人在一邊雙手貼在地上爬、膝蓋跪著、屁股在空中翹得老高、鼻子上一邊還有灰塵的時候看起來還會有吸引力的。並不是說這是個需要吸引力的情況;這是一種盲目的好運和拚勁必須取得勝利的情況。他在黑暗中到處摸索,一邊猜想,隨時隨地都會有一隻瘦骨嶙峋的手來抓住他的手腕。死神在等待著。


「繼續說話,月影,」天狼星的聲音從他的左上方傳來。「說點什麼。什麼都好。背首詩什麼的。我甚至不會笑你。」


「我什麼都想不出來,」雷木思悄聲說。


「喔我的天啊,」天狼星說。「我們就快要死了,是不是?你就是這樣告訴我的。你什麼都想不起來了。月影,聽著,在我們踢到它之前我有事要告訴你。」


「噁心,」雷木思咕噥了一聲。「這裡有什麼東西溼溼的——是你還在滴水嗎?」


「雷木思,聽我說,這件事非常重要——」


「找到了!」雷木思勝利地抓起他的魔杖,把它高舉在頭頂上。「路摸思!」微弱的光線在他的拳頭飄動,那,令人不安地,又紅又黏。「哈囉,那是還是蔓越莓汁?」他把臉轉向天狼星,魔杖在他們之間搖搖晃晃。「好吧?什麼事?」


天狼星結結巴巴地開口,眼睛瞇了起來。「我把巧克力沾到你的毛衣上了,」他說著,一邊避開他的視線。「你最喜歡的那件。你面前的那個光讓你的鼻子看起來超級大。就像是一隻超大的海豚從你的腦袋裡彈出來。」


「我最喜歡的毛衣?」雷木思重複著,大驚失色。「不是綠色的那件?袖口有洞給你拿來放拇指的那件?」


「喔,」天狼星虛弱地說。「我有說嗎?你知道,我不確定我們是不是真的快要死了,所以我覺得那不算數——」


「算數?」雷木思惡狠狠地說。「當作一個招供嗎?我最喜歡的毛衣!」


「好吧,我才是個混帳,」天狼星附和著。「那是蔓越莓汁嗎?我們是什麼時候沾到蔓…喔…天啊…」


雷木思感覺他的胃裝滿了某種冰冷沉重的東西。天狼星才剛要回頭看,灰色的眼睛驚恐地張開,搖曳的光芒在他的臉上發瘋似地舞動。小心走廊!雷木思的腦中有個聲音在尖叫。現在,說再見吧!


慢慢地,令人痛苦的慢,雷木思轉過身。


某個碩大的東西整個撲向他,並將牙齒卡進了他的喉嚨。雷木思張開嘴巴,一副正要尖叫的樣子,但那個東西就在他的喉嚨上,在他的背上,又大又重還有你就快要還有——


「我要吸你的血血血血血,」天狼星用陰森森的氣音說道,在離他的耳朵非常近的地方。


「你就快要了,」雷木思說。


「誰說的?」天狼星說。「不,除了那些茶杯以外。對了,那是草莓口味的。我的襯衫下面有一個派。或是我原本有,在你決定要對我使出擒抱之前。」


「我剛剛吐在裡面了,」雷木思說,他的聲音在發抖。「我就快要吐在外面了。為什麼會有派在你的襯衫底下?我不管。呃啊。你放開我。」


天狼星拉直身子,雙眼淘氣地舞動。雷木思試著在照料他發疼的屁股的時候讓雙手保持穩定。他猜這是他自作自受——他的回報,再怎麼說——但那感覺就好像是他的心臟就要從鼻子裡爆出來了。不用說,那裡的空間很足夠。


「來吧,」天狼星安慰地拍拍他的背。「至少你沒有尿濕褲子,也沒有像個娘砲一樣哭,也沒有像詹姆一樣尖叫,或是其他類似那種丟臉的事。」


「你毀了我的毛衣而且我覺得你已經把我殺死了,」雷木思說。他其實沒那個意思。他從來就沒那個意思,他暗暗地覺得興奮,根據他突然加速的心跳,還有他太陽穴裡的熱血。重點是要大動作抗議這種殘酷的對待。再怎麼說,他是一個級長。他有名譽要維護,要為後代的龜毛大鼻子狼人開疆拓土。像屁股瘀青和心臟爆炸的那種傷害是這整個過程的其中一部分。他的呼吸已經穩住了,他自己雙眼中的光芒,一個對於遠方某個事物的回應,飢渴的惡魔,正在逐漸黯淡下來。「這種殘酷的行為應該要受到譴責。」


「嗷嗚嗷嗚,」天狼星說道,手指一邊來回搖擺。「有沒有很恐怖。」


「你沒在嘗試的時候比較恐怖,」雷木思乾澀地喃喃自語,「恐怖多了。」


「來吧,」天狼星說。「我們就快到廚房了。你可以抓住我的手,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把你甩過我的肩頭,保護你不受傷害。」


「嘎吱,」雷木思咕噥著,一隻手往下揮動,他希望,那會像是一隻怪物的大臭腳。


「嗯,我需要一個少女,」天狼星解釋道。「一個落難的少女。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無疑是有妹子們正受困於惡意的無形之手所搭建的牢籠。我們在浪費時間!頭在破,血在流!我想要吃一片派什麼的,這麼多讓人興奮的事情,讓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你不需要再吃更多派了,」雷木思咕噥著。「你的襯衫前面全部都是派。你看起來好像是剛被捅了一刀。你為什麼一定要把食物收在你的襯衫裡面?你知道,有些人會把它收在櫃子裡,或者是包包裡,或者至少不是他們的腋下,看在老天的份上。」


「這樣比較好拿,」天狼星愉快地說。「唉呀!這裡還有一點點,月影,別一個人到處亂跑。嗷嗚嗚嗚嗚!」他做了一個荒謬的鬥雞眼鬼臉。


「嘎吱,」雷木思說。他皺緊了眉頭,用一種他希望是邪惡而有恫嚇效果的方式。「嘎吱,嘎吱。」


***


彼得已經厭倦蘋果酒了。這也是為什麼他很幸運的原因,隨侍他的家庭小精靈已經開始改為他帶來熱可可以及令人振奮的南瓜飲料。振奮於這般狂熱的前景——而且顯然深不見底——把他們最新的配方測試在天狼星以外的人類身上,他們在過去的一小時中已經專心致志地強迫他吃下許多有趣的食物。強迫可能是一個錯誤的說法。彼得在某個藍色東西上咬了一口,讚賞地點著頭。


「我只是要去一下洗手間,」他告訴廚房的領班精靈,她點點頭,她的腰彎得實在太低了,小小的腦袋刮著地板,引領他前往正確的方向。


這是最棒的一天。


***



「所以,」詹姆說。莉莉惡狠狠地瞪著他。「好吧,這又不是我的錯,」他咕噥著。「我看不出來這為什麼會是我的錯。」


「這不是你的錯,」莉莉兇狠地說。「我沒有在生你的氣。我在害怕。」


詹姆看著莉莉。她看起來一點都不害怕。她的臉頰是粉紅色的,看起來像是準備好要痛毆一些冒昧的搗蛋鬼。坦白說,他很驚訝他還活著,而不是因為整個地板上都是血腥的水坑,或者是在過去五分鐘裡那些南瓜真的開始動了的事實。「嗯,」詹姆說。他試圖別開視線,但只設法成功難看地動了一下嘴唇。「其實妳看起來不害怕,妳知道。」


「我嚇壞了,」莉莉噓聲道。「相信我。」


「而且妳聽起來像在生氣,」詹姆補充說。「妳確定妳不是在生氣嗎?妳可以生氣。那樣比害怕好。比嚇壞了好。」他停了一下。「我不怕。」他舔了一下嘴唇。「好吧,一點點,我想。妳比較喜歡感性的男人,還是強壯又高貴的類型?」


「詹姆,」莉莉說。「我覺得你在驚慌失措。我在做的是盡量不要驚慌失措。看起來生氣對我有幫助。」


「而且這很簡單,對吧?」詹姆說。「哈哈,因為我在這裡。哈。哈。哈?」


「那個南瓜又動了,」莉莉提醒他。她聽起來相當厭煩。「在你左邊的那個。聽著,我的頭髮裡有南瓜籽,鼻子和耳朵裡也是,我覺得,而你現在的行為實在稱不上是勇敢或可靠,而跟金利.俠鉤帽交往就像是在跟一棵大橡樹交往——也就是說,實際上,非常的勇敢又可靠,但卻不是可以讓女生有感覺的東西——然後現在,當我需要某個勇敢又可靠的人的時候,我卻有你,這很諷刺,不是嗎,因為女生可以對你有感覺,可是你的聲音在過去的一個小時裡已經升高了至少一個八度。所以你看到了嗎,你看到了嗎,你看到我正在經歷一些什麼了嗎?」


詹姆一點概念也沒有。「當然,」詹姆說。「我可以很勇敢。我可以很可靠。我救了石內卜的命!」


「沒人比我更驚訝了,」莉莉回答。


「事實上,石內卜,」詹姆指出,「他就還滿驚訝的。」


「有可能,」莉莉說道,帶著一點黑色幽默。「你剛剛有感覺到什麼嗎?我覺得那些藤蔓現在在動了。」


在詹姆眼角的餘光,一條長長的、綠色的、長著觸鬚的藤蔓滑入一種令人好奇的、挺直的姿態。暴雨奮力拍打著窗戶。


「所以你們有交往過,妳和金利,」詹姆突然說。「我們稱之為交往。但是是過去式?」


「對,」莉莉兇巴巴地說。「有過,過去式,就像是在跟吉力馬扎羅山交往。我跟你說過了。」


「喔,」詹姆說道,試著不要感覺起來像是超級歡天喜地的樣子,然後失敗。


「你有沒有要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麼?」莉莉問道,用一種努力爭取漠然的正常表象然後結果變成類似於「驚恐沒壓抑好」的聲音。


「我很想,但不行,」詹姆說。「如果妳想要的話,我可以編一個故事給妳。」


「總比沒有好,」莉莉淡淡地承認。她一邊的膝蓋正壓在詹姆的膝蓋上,這完全是個意外;他可以透過他的膝蓋骨感覺到她的心跳,這很怪異,而且,更怪異的是,還很讓人安心。「編個故事吧。要是南瓜開始動的話,我們可以放火燒它們。」


「好吧,」詹姆說道,吞了吞口水。那些已經捲成一塊的藤蔓在沙沙作響,彷彿是在進行協商。「呃。妳想要怎麼開始?」


「那是個雷雨交加的夜晚,」莉莉催促他。


「好吧,」詹姆說。一道閃電劃過,莉莉稍微朝他的方向抽動了一點,她聞起來甜甜的頭髮離他的鼻子只有幾吋之遙。「雷雨交加的夜晚。我正在交誼廳裡替我的腹肌抹油,吸引了許多經過的女性的目光——」


「你根本就沒有腹肌,」莉莉提醒他,戳了一下他的肚子,好證明她的論點。「看到沒?軟的,像枕頭一樣。」


「我有,」詹姆堅持道。他擠出一句。加油啊,波特隊。「看到了嗎?妳可以感覺到他嗎?那個,就在那兒。那個是史丹利。」莉莉只是看了他一眼。「不管怎樣,這是我的故事,然後在這個故事裡,我的腹肌正在被上油。由我本人。更別提那場由希望能夠協助我的人所引起的軒然大波了。」


「這是當然的,」莉莉喃喃地說。


「這是當然的,」詹姆同意道。「不管怎樣,我剛抹好油的腹肌以及看起來又性感又英俊又瀟灑的我本人——」


「又白又扁,」莉莉提議道。


「——我注意到了賽佛勒斯.石內卜正在痛苦的——溺水。對。就是這樣。溺水。他溺水了。不管怎樣,妳只要知道那不是我的錯,也不是雷木思,也不是彼得,有點算是天狼星的錯,不過他不是故意的。然後總之石內卜是一個超級大蠢貨,所以他應該被告知。而不是去死。所以我對自己說,我說,是時候成為那個,你一直都知道你自己就是的那個英雄了!」


「你擺了一個姿勢,」莉莉提議。「你的牙齒白得發光。你讓你的眼角閃閃發亮。」


「七位豐滿的小妞為之傾倒,」詹姆說。「正當我身上除了我上了油的外衣之外什麼也沒穿就衝出門口的時候——已經沒有時間換上英雄的服裝了——我對自己說,我等不及要讓莉莉.伊凡知道我的英雄事蹟了。」


「天啊,」莉莉說。「還真浪漫。」


「嗯,我救了他的命,」詹姆說。「那裡有蛇還有水蛭而且還雷雨交加,所以,妳知道,還有閃電。」閃電朝著一棵附近的樹進攻,或者一定是,從那就在他們右邊的窗外發出的斷裂聲來判斷,還有一道亮到只有可能是高溫的力量劈裂木頭的閃光。「剛剛那個很不尋常,」詹姆喃喃地說。「妳是在牽我的手嗎?」


「我覺得是,」莉莉說。


他們的視線尷尬地對上了一會兒。詹姆不知道應該是要從她祖母綠的眼睛裡望進她靈魂的深處,還是要別開視線,不要看起來太過份熱切。如果他的餘生都會像是這樣子的話,那麼或許他最好現在就永遠放棄學習如何不為之癡迷,或者,至少如何不展現出來。女生為什麼會這麼複雜呢,他悲哀地想著。他為什麼會想要接近這個女生,當他靠近她時所發生的每一件事,都會使他顯然已經錯亂的理智變得更加崩潰呢?為某人而瘋狂的感覺並不好,不激情,也並不感天動地;這個感覺,令人驚訝的,非常瘋狂。總而言之,他實在看不出他到底為什麼要對自己這麼做。


莉莉捏了一下他的手。


,詹姆飄飄然地想著。這就是為什麼。


***


「圖書館裡半個人也沒有,」雷木思悄聲說。長長、高高的書櫃在陰影中看起來凶神惡煞,書背就像是一列排在他們面前的軍隊,等待著。他向後一縮,感到困惑而迷惘。當全世界都發瘋的時候,圖書館就是他的天堂。現在,它聞起來只有舊書本的味道和黑暗的惡臭,還有一陣「嗶、嗶、嗶」在深處的某個地方還有天曉得是什麼埋伏在天曉得哪裡。


「月影,」天狼星說,「圖書館裡從來就沒有過半個人。這就是為什麼想要去廚房。」


「有的時候有,」雷木思抗議。「而且你又怎麼知道?」


天狼星眨眨眼睛,拍了拍他的鼻翼。「是我天生的演繹能力在起作用。你一生中會花上大部分時間的任何地方必然都會缺乏人與人之間的互動。堅持理智。還有,說真的,月影:圖書館。」


「有一天我會讓你了解的,」雷木思咕噥著。「不管怎樣,你得承認,完全沒有任何學生在臨時抱佛腳的這件事情非常奇怪。也沒有情侶躲在櫃子中間什麼的,都沒有。而且怎麼沒看到——」


他正準備要說平斯夫人的時候,有個人突然間赫然出現在他面前,像棵老樹一樣彎腰駝背、飽經風霜,雙眼在黑暗中熊熊燃燒。雷木思往後一摔。


「啊啊啊!」天狼星大叫一聲,緊緊抓住他的肩膀。


「哈囉啊,孩子們,」那個幻影悄聲道,那硬脆的聲音就像是乾枯的樹葉在互相摩擦。「不…害怕在天黑之後出門,是不是啊?」


雷木思後退了一步。「但又還沒有天黑,」他空洞地胡言亂語。「午茶時間才剛過半個小時而已而且就只是因為外面在打雷,技術上來說,外面很黑並不代表已經天黑了。這是區別的。你看出來了嗎?還滿明顯的,其中一個表示現在對於理性而明智的人而言已經超過了應該清醒的時間,而另外一個指的單純是外面因為某種自然的天氣現象所以顯得很黑,像是雨,或者是龍捲風。」


那個幻影似乎短暫地錯愕了一下。


天狼星盡其所能地抓住了機會。「呀嘎啊啊啊啊!」他哭喊著,顯然,雷木思心想,他最後終於徹底喪失理智了。然而,過不了一會兒,天狼星往前一跳,把雷木思撞到一旁,然後踢了一下那幻影的小腿。它白色的臉,眼睛和嘴巴是長長的、下垂的黑洞,看起來痛苦的程度似乎還比不上它困惑的程度。


「不害怕在天黑之後出門,是不是啊?」它重複道。


「你的臉看起來像是融掉的蠟!」天狼星喊道。「而且你還穿著床單!」


「不害怕在天黑之後出門,是不是啊?」


「又來了,」雷木思說,「我真的必須堅持我們必須找別的專有名詞來給一天當中的這個時段使用。我們連晚餐都還沒有吃。這實在很難被稱之為晚。」


「不害怕在嗚嘎啊喀嗚哇嘎嘎嘎,」那個幻影最後又顛三倒四說了失敗的一次,然後就消失無蹤。


「嗯,」天狼星說,勝利地拍著雙手。「我們是最佳拍檔。月影和獸足!一次跟一個幽靈幻影戰鬥。你用超長的句子把他們逼瘋了,然後就在它們被弄糊塗的同時,我就把他們打成娘砲。你怎麼看?我覺得我們可以發展這個事業。」


「我剛剛試著要跟某個想要把我們殺掉的東西講道理,」雷木思意會過來。「是不是。」


「我不太確定它是不是想要把我們殺掉,」天狼星懷疑地說。「除非它是想要——想要一直重複講到我們死掉。你知道嗎?我實在沒有像以前一樣那麼喜歡今年的萬聖節。」


「這感覺像是那種糟糕的平裝書,」雷木思同意道。「作者的名字會用閃亮的鮮血寫在封面上的那種。我覺得我們應該要去告訴鄧不利多。」


「我們不需要鄧不利多,」天狼星戲劇化地哭喊,「因為我們是月影和獸足,打鬼奇才!鄧不利多能做什麼我們做不到的嗎?他能把人家弄糊塗嗎?他能踢人家的小腿嗎?」


「喔,」雷木思懷疑地說。「我真的覺得或許我們應該要。我是說,在我看來這全都有點像是一場未經授權的惡作劇。」


天狼星睜大了眼睛。「你是這麼想的嗎?除了我們之外沒有人可以在這所學校惡作劇!再怎麼說,誰知道他們可能在計畫什麼?這是不被允許的!這——為什麼,這是一種反組織的行為,這種事應該要被阻止!」


「如果你這麼說的話,」雷木思說。


「前進!」天狼星高喊著,然後向前衝。


***


香料南瓜,彼得心想,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發明之一。香料南瓜汁更棒。他將整個馬克杯一飲而盡,然後吸入南瓜那香醇的濃郁滿足。「喔,眨眨,」他說,「妳真是太了不起了。」家庭小精靈變成了一種奇怪而條紋狀的粉紅色。


「眨眨從來就正在不知道,有人會像校長一樣正在這麼喜歡她的南瓜汁,」她說,「眨眨正在為您做更多!」


彼得拍拍他的肚子。「喔,不用了,謝謝妳,眨眨,」他說。「我得去找我的朋友們,然後準備換裝了。」


眨眨愛憐地望著他離開。「我會正在留一些吐司給您!」她的聲音在他的身後迴盪。


多好的一天啊,彼得心想。多麼美妙精彩的一天。就算走廊暗得非常奇怪。


***






「嗯,」金利說,「所有人似乎都不見了。」大廳裡空蕩蕩的,而且安靜得十分可疑。沒有幽靈飄過他的身邊;沒有白癡一年級生撞上他的腿然後因為遭受的撞擊而倒下;沒有法蘭克在猛戳他的二頭肌,跟五年級女生保證,它們,真的,比石頭還要精實。這感覺很奇怪。很好,很安靜,但非常奇怪。


「驚人的推理能力,」石內卜咕噥著。「你是怎麼知道的?」


金利將他嚴肅的深色雙眼轉向石內卜那張氣色灰黃的狡猾臉龐。他用一隻手掌折著另外一隻手的指關節。「所有人似乎都不見了,」他又重複了一次,用一種暗示著所以沒人會聽得到你尖叫的語氣。


「這裡確實沒有人,」石內卜附和道。「沒有人,一個人也沒有。」


「沒錯,」金利說。


「你知道,」石內卜尖聲說道,「我剛剛在想我可以幫上什麼忙。有什麼是我可以幫忙的嗎?」


「我認為你並不是很誠懇,」金利說。


「我無法想像你怎麼會有這種印象,」石內卜說,眼神飄過來又飄過去。


走廊彼端有某個東西撞爛了。聽起來像是一整個衣櫥翻了過去。


「走吧,」金利指示著。


「喔,」石內卜說,「拜託,俠鉤帽,你確定?靠不住的史萊哲林!是你最不想要他來替你看著你的背後的人。」


「我不需要你替我看著我的背後,」金利提醒他。石內卜說不定還沒辦法把金利的整個背裝進他的視線。「我在替你看著你的背後。還有你剩下的部位。走吧。」


「喔,」石內卜又說了一次,悲慘的語氣。


金利邁著大步向前,石內卜跟在後頭,鬼鬼祟祟地朝窗戶拋了一個渴望的目光。


「沒必要,」金利說。「五樓。」


***


「所以,」詹姆說。「妳覺得還要多久?」那些南瓜甚至沒有試著要表現低調,現在,它們正沿著桌面和地板顛簸而行,大大的嘴張口結舌,還有滿口的尖牙。是詹姆它們那些牙齒的。他認為它們應該要覺得感激才對,而不是試著要殺他。「在我們被吃掉然後殘骸被老鼠帶走之前,就是這樣。」


「事情不可能會變這樣,」莉莉說。「我才不會被南瓜殺死。這太離譜了。大家都去哪了?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我感覺好像是被困在一本便宜的小說裡?」


「我可以撕掉妳的內衣,」詹姆指出,「但我沒有,我有嗎。」


「還沒有,」莉莉嘀咕著。「誰知道在我們度過這一切之前你會變得多絕望?」


「我們還是可以跳窗戶逃跑,」詹姆提議。「我的意思是,我知道從這裡下去是一段很長的路,而且我們搞不好還會摔斷身上的每一根骨頭,可是那些南瓜已經封死所有可能的出口了,而且我真的很擔心那些像藤蔓一樣的東西。我發誓我們剛進來的它們還不在這裡。」


「我們剛進來的時候這些南瓜也沒有要試著殺我們啊!」莉莉加上一句,有一點點歇斯底里。「我說我們應該開始——我不知道,開始放火燒它們!把它們剁成碎片!」


南瓜戰士們發出了一陣集體的咆哮。「我覺得,」詹姆悄聲說,「我覺得妳惹它們生氣了。」


「這太離譜了,」莉莉狠狠地說。「我們有魔杖。我們有南瓜雕刻刀。我們是——我們是七年級!想想看,我們坐在這裡,縮在角落裡,而我們可以——不,應該要——有所行動!」她站起來,雙頰漲紅,怒髮衝冠,只是還有一點黏糊糊的,在她的臉上。詹姆覺得膝蓋發軟。「來吧,」她指揮著,緊緊抓住他的手,一邊在面前揮舞著她的魔杖。


「沒錯,」詹姆說。「沒錯!團結!力量!南瓜去死!全速前進!」


有個東西在他的左腳底下吧唧一聲扁掉。那是一個一年級生雕刻的南瓜,有一張傾向一邊的臉和不平均的鼻孔。它的一小塊左眼用責怪的眼神向上盯著他看。


「我把它殺死了,」詹姆震驚地說。「我用一隻腳把它殺死了。」


「金利,」莉莉說,「會赤腳殺死二十個,眼睛都不會眨一下。」


詹姆看著那個南瓜。他看著他的腳。兩者都是一團泥濘的、亂七八糟的、橘色的混亂。他又看了一眼那個南瓜。房間裡的一切感覺都及時暫停了下來,就瀕臨在偉大的邊緣,或是徹底的失敗。就連移動的南瓜都用空洞的大眼睛望著他,有幾個裡面甚至還閃爍著燭光。「好吧,」詹姆終於說道,「我才不要踩在會害我著火的那幾個上面。」


「不要講話,」莉莉說。


「好,」詹姆同意道。「是時候來做一些南瓜派了。」


***


「唉喲,」天狼星說。「那裡一直都有滿滿的盔甲嗎?我發誓,它們本來是貼在牆邊,不是在他媽的走廊正中間!」雷木思彎下來幫他,把一塊金屬手肘從他的頭上挑下來,穿過一大堆的護胸甲、大刀和盾牌才找到天狼星的手,並把他拉起來。「它不可能一直都在這裡,」天狼星堅持。「不可能。


「老實說,」雷木思說,「我覺得它在動。朝著我們在動。你擋到它的路了,當然。很英雄。很了不起。我們應該立刻去找鄧不利多。下次我們可能就沒那麼好運了。」


「小心走廊咧,我阿妮姨媽的屁股,」天狼星咕噥著。「應該是小心該死的盔甲帶著大刀朝你衝過來才對。它原本可以那樣告訴我們的,可是它沒有。」


「茶葉,」雷木思回想。「一直都幫不上忙,不是嗎。而且我不覺得杯子裡面有足夠的空間可以塞下那麼多字。」


「它們可以寫小一點,」天狼星指出,「如果它們——你知道,我覺得那裡還有三具盔甲,而且我覺得他們在朝這邊過來了,還有如果你能幫我把我的腳從這個頭盔裡拔出來好讓我可以跑得像個孩子的話我會非常感激你——」


「它在發出噹噹啷啷的聲音,」雷木思悄聲說。「很不祥的那種。說真的,這很詭異。這場暴雨還要下多久?晚餐時間到了嗎?你真的得要放棄那個餡餅了——如果你可以放手讓它去的話你就可以用你的手把你的腳拉出來了——拜託,你得幫幫我!」


斧頭!」天狼星噓聲說。「它有一把超大的斧頭!月影——嘎啊!」隨著這些令人痛苦的難以辨識的遺言,他一個踉蹌並華麗地摔在前面的那一身盔甲上然後腦袋翻越了腳跟——或者,應該說是腳跟翻越了頭盔——沿著長廊節節敗退,把雷木思一起拖走。


***


「水仙,我好害怕,」卡蜜娜嗚咽著,把自己的身體壓在水仙的大腿上。她們的手指交纏在一起。水仙沒辦法不這樣去想,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真正需要的其實是更多的伏特加。「我真的好害怕。我們該怎麼辦?」


「我不知道,」水仙暴躁地說。「我怎麼會知道?」


「妳是個級長,」卡蜜娜用氣音說道,用顫抖的藍眼睛望著她。「妳這麼有見識而且——而且我一直都很崇拜妳,妳知道嗎?」


「這太荒謬了,」水仙惡狠狠地說,一邊把她不知為何流連在卡蜜娜腰上的手給一把拉開。「我根本就不喜歡妳。妳也根本就不喜歡我。」


「嗯,或許這那就是為什麼會這樣的原因吧,」卡蜜娜指了出來,一邊依偎著水仙的身側。「兩個沒有任何共同點的女生,她們曾經參與至少兩起牽涉到水或者泥巴的重度女子混戰,她們的個性——還有身材——都徹底截然不同,但卻十分美妙的,被放在一個她們除了合作以外沒辦法做任何事的情況裡。或許我們可以度過這個難關!」


水仙盯著她。這裡有某個比卡蜜娜還要大型的東西正在運作。好吧,大部分的東西都比卡蜜娜還要大型,她,不過恰好五呎,必須藉著嚇人的釘跟鞋,才足以搆到她床架的上鋪。但比較像是比喻意義上的比卡蜜娜還要大型。如果交給卡蜜娜自己做決定的話,此刻的水仙就要忍受一些噁心得難以置信、低階的廢話,關於學校裡任何一個其他的女生,伴隨著缺乏創意的羞辱和面目模糊的威脅。這——卡蜜娜正在發著抖,還有她的睡袍束帶危險地滑落她的肩膀,還有水仙的頭髮從她白金色辮子上的小圓髻落了下來——這根本就不正常


「我覺得我們必須離開,」水仙決定。「我覺得我們必須出去。」


「可是我們會怎麼樣?」卡蜜娜的眼睛像個神色顫抖的超級大水池,籠罩在厚重眼睫毛的陰影底下,迫切渴求著一份寬慰,指引,甚至或許還有愛。水仙的胃裡感覺到一股熟悉的強烈反感的痙攣。她能征服這個。她征服這個。


「我們會回歸正常,」水仙說。「我猜。」


「萬一我們被人看到呢?」卡蜜娜補上一句,幾乎是實事求是的態度。「穿著我們——我們的睡袍?」


「那我們就會使用記憶咒,」水仙答道。「好吧,會使用記憶咒。妳可以去找衣服。」


「好,」卡蜜娜說。令人煩躁地,她的胸部引領著方向。


***


一定有某件古怪的事正在發生,彼得正要開始意會過來。「哈囉?」他問著空蕩蕩的長廊。「哈囉——?」沒有人回答。他的聲音變成了回音回到他身邊,聽起來寂寞而空洞。「這很怪,」他說。「這非常怪。」他想著,天狼星會不會隨時從某個地方跳出來,把他的內褲拉到他的頭頂上。或者詹姆會不會戴著面具從某個角落跳出來,就像他二年級的時候那樣,然後害彼得在整所學校的人面前尿濕褲子。朋友。你永遠都可以依賴他們。「哈囉——?」彼得又喊了一次,打開了三樓男生廁所的門。「這裡也沒有人。」他突然發現自己正在自言自語——一段愉悅的敘述不斷要避開沿著他脊樑滑下的微小顫慄感——還有,要是有人聽見他的話,他們可能會覺得他發瘋了。「哈囉?」他問了第四次。哈囉,哈囉,哈囉,廁所的牆壁傳來回音。「好吧,」彼得決定,「旁邊沒有人聽到我自言自語所以我就直接說吧。這太陰森了!而且所有的燈都沒開!」他沿著牆壁摸索,尋找一間熟悉的隔間。喝太多南瓜汁了,他訓斥著自己。下次不能再這樣了,彼彼,而且還沒有帶著魔杖來好把路照亮。「啊哈,」他說,充滿勝利的語氣,然後把門甩開。「有了有了。唔喔喔喔!」


地板上有某種滑滑的東西。他飛了起來,腦袋先撞到了牆上,然後只靠著沖水馬桶的把手穩住自己,重重地把它往下一壓。馬桶水聲汩汩的流,然後陷入地板之中。「啊?」彼得非常有說服力地說。接著,他面前的牆壁像一道門一樣向後搖晃。


「哈囉,佩迪魯先生,」阿不思.鄧不利多說。


「呃,」彼得說。「什麼?」


***



「唉喲,」天狼星說,有點不太有說服力。「月影,你壓到我的頭了,他們還在靠近嗎?」


雷木思絕望地扭過去回頭看。並不是他真的需要看才知道答案;那節奏明確的噹啷聲,逐漸接近再接近,把一切他所需要知道的事都告訴了他。他連看都不用看就能看到那金屬製的木然面容;月光攫住並沿著巨大戰斧的刀刃滴了下去——


不。不。這一切都太離譜了。首先,那裡並沒有月光。現在大約是六點三十分,就算真的是晚上的話,這雨對月光來說下得太大了,而且就算真的有月光,它也不會,那是比喻意義上的詭異,而且——


「這必須停下來!」雷木思堅持道,他不確定他到底是在跟誰說話。


「我們必須要!」天狼星提醒他。「放開我的頭!」


那噹啷聲和嘎吱聲不斷逼近,無法阻擋,無法停止,真的很蠢。


「好吧,」天狼星悲慘地說,「如果你不打算移動的話——再見了,老朋友。我會想念你的逗號的。」


「不,」雷木思反對。「這實在太蠢了。」


「那你去跟它們說啊!」天狼星大叫。雷木思抬起頭。


那身盔甲降了下來。


***


「哈!」詹姆吼著,向前衝刺,然後把一顆南瓜——其中一個很小的,詹姆的爸媽會在他五、六歲左右從麻瓜農場買給他的那種——困在他的腳跟底下。「說再見吧,小軟軟!」


在房間的另一頭,有種毛絨絨的聲音,以及一道粉紅色的閃光,提醒他回頭瞥了一眼。「怎麼樣了,伊凡?」


「牠們可不可愛?」莉莉高興地說,用致命的準頭將她的魔杖瞄準房間正中間的一個特別凶神惡煞的樣本,低聲唸了一些東西。那顆南瓜慘叫一聲,變成粉紅色,然後爆炸——變成了一隻兔子。


「兔子?」詹姆懷疑地說,整個人撲向一旁,然後以一個令人滿足的啪嗒聲降落在另外一個小戰士身上。


莉莉聳聳肩。「基礎的變形學。我本來是要讓它們爆炸的,可是我開始產生罪惡感了。」


「妳怎麼知道牠們不會也一樣變壞?」詹姆問道。「我是說——去死,去死,去死!——很顯然,牠們是從壞南瓜變成的。」


「牠們是兔子,」莉莉說。「牠們是小兔兔。牠們能有多壞?」


南瓜能有多壞?去死吧!」他不得不承認,把自己整個人撲向試圖想要殺死他的俏佳人的那些南瓜,這種行為,是非常具有男人味的。他,如果沒問題的話,非常有英雄氣概。全身被南瓜籽覆蓋,散發出令人煩躁的味道,而且精神毫無疑問已經錯亂,但非常的英雄。作為一名英雄跟他一開始想像中的非常不一樣,在床上,在他年紀很小的時候,作著有關勇敢義舉的夢。不過——不管有沒有南瓜——他的英雄事蹟仍然不該是默默無聞。


「那個,」莉莉在詹姆剛用一個大快人心的吧嗒聲降落在一顆南瓜上頭時說道,「那是最後一個了。」她撥開眼前的頭髮,把魔杖放回口袋,此外,詹姆的思緒越過一道南瓜橘色的霧靄,儘管如此,她看起來還是滿可愛的。


「我們該拿小兔兔們怎麼辦?」詹姆問道,有點失去理智。


「嗯,」莉莉說。「嗯,那個——我還沒想到——牠們這麼可愛,」她有氣無力地把話說完。「我是說。我敢肯定有人會想要牠們的。」


「要是南瓜們要展開它們的復仇行動的話,我們可以讓它們全都毛茸茸的壯烈犧牲一場。開玩笑的!」詹姆看著莉莉臉上警覺的神情,很快地補上一句。「一個笑話什麼的。妳現在可以笑了。真的。」


莉莉什麼也沒說。詹姆縮了一下,把自己用腳撐了起來。他最好的襯衫,無疑的,已經永遠的毀了,被已故的南瓜味道給毀了。他全身都痠痛到不行——等到早上他會變成被搗爛的葡萄的顏色。這似乎全都值得,不知為何。至少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光榮的一天,一切都不真實得宛如噩夢。


「嗯,」最後莉莉終於說道。「然後,就是這樣了。對吧。」


詹姆尷尬地揉著臉頰。「我想是這樣沒錯。」


「聽著,」莉莉乾澀地低喃。「我剛剛度過了一段很美好的時光。」


詹姆笑了出聲。他看起來就跟他感覺的一樣緊張嗎?他的鼻子底下有南瓜在甩來甩去嗎?他的內褲還有可能比現在更黏嗎?「我一直都知道要怎麼,哈哈,讓女孩子度過,哈哈,難忘的時光,哈。哈。」


「我是認真的,」莉莉說。


她靠得很近很近。


***


「原本不是應該有一些盔甲在這些牆上嗎?」石內卜問道。他恨這所學校。他恨金利.俠鉤帽的光頭。他恨金利.俠鉤帽。他恨盔甲。他恨詹姆.波特和天狼星.布萊克和雷木思.路平和彼得.佩迪魯,只是順帶提一下。他恨他的人生。他恨花椰菜。他恨萬聖節。他恨這所學校。他恨他這樣充滿了恨意害他在內心不停重複唸著一張恨的清單,上面滿滿的都是恨。


金利按了按他的鼻翼。「跟著盔甲的聲音,」他說。「轟,轟。」


***


啊,」卡蜜娜尖叫道。「啊,啊。


「幹嘛?」水仙質問道,突然轉向她。


「我弄斷了一根指甲,」卡蜜娜嗚咽著。


水仙瞪著她。「我現在想起來了,」她終於說,「我為什麼討厭妳。」


***


「所以,」彼得說。「你知道大家都去哪了嗎?因為我剛才停在廚房裡,要來預習一下晚宴的菜色,你知道,然後現在我一個人都找不到!這超怪的。」


「他們正在參加我的小派對,我是這麼想的,」鄧不利多愉快地說。「請坐下吧。你想要來一些糖果嗎?」


彼得側身移向那隱藏的房間,坐在鄧不利多小小的書桌前那張好小、好小的椅子上。他感覺像是一個不太高興的巨人,或是一隻騎著腳踏車的大象。「呃。好的?」


鄧不利多從小小的書桌對面推給他某個東西。它被黃色的箔紙包了起來,鄧不利多好小、好小的壁爐裡的火光把它的影子映照在牆上。「恭喜你,佩迪魯先生。你解開了我的謎團。」


「有謎團嗎?」彼得說,感到深深的困惑。


鄧不利多嘆了一口氣。「我承認,這並不是我原本所希望的結束的方式。」


「什麼?」彼得說,目光緊張地在房間裡飄來飄去。「誰?你怎麼會在廁所裡?」


鄧不利多又嘆了口氣。「你有去過麻瓜的戲院嗎,佩迪魯先生?」


「喔,有,」彼得說著露出了喜色。「我去年暑假跟詹姆和天狼星一起去過,但我媽不喜歡我一直跟麻瓜鬼混,所以我只看過幾次。」


「很好!」鄧不利多愉快地說。「那你或許明白我今年做了什麼,來慶祝這個季節。你有沒有機會觀察過麻瓜電影進行的方式?還有它們運作的公式?」


「是的!」彼得自動地回答。我完全不曉得你在說什麼。


「非常好。一部電影,就像一本書一樣,是根據一個故事情節——是一種非常強大的魔法,可以控制所發生的一切。你有跟上嗎?」


「是的!」彼得說。我還是得去尿尿。


「所以今年呢,我想說——呃——要是把霍格華茲放到某種故事情節裡的話,應該會相當有意思;讓學生們體會一下他們只有在書上或是戲院裡見過的那種萬聖節樂趣。好吧,是其中一半的人。另外一半的人已經被移動到大廳了,他們已經正在那裡享用大餐,就我多年以來的觀察,今年豐盛的程度算是前幾名的了。」


「他們先開動了?」彼得倒抽了一口氣,覺得生氣。


「啊,是的,」鄧不利多乾澀地喃喃說道。「最後,佩迪魯先生:一個你可以落後的理由。」


***


「說再見吧!」天狼星呻吟著。「現在,說再見吧!」


「我看——不出——我幹嘛要做那種事,」雷木思喘著氣,試圖要把他的褲子從那鋼盔的面罩上解開。「這個——不會——嗚啊——」


在他們頭頂上,帶頭的那具盔甲嘎然而立。它慢慢地、慢慢地舉起它的斧頭。一道光束捉住了那把刀,在那上頭熠熠生輝。


天狼星發出了一個哀號的高音。


「喂!」走廊另一邊的某個人說道。「這是什麼?」


那具盔甲轉過身來。


***


金利這個下午過得並不愉快。他在球場上第一次練習的時候遭到了否定。他得拖著賽佛勒斯.石內卜到處走了四十五分鐘。法蘭克.隆巴頓拿燈照他的頭。而現在又有一具會走路的盔甲顯然正在威脅他的打擊手伙伴,萬聖節的樂趣已經正式宣告結束了。


「那是路平和布萊克嗎?」石內卜說,聽起來十分高興。「他們是趴在對方身上嗎?」


「閃一邊去,石內卜,」地上的那坨東西喊著,那絕對是天狼星。「金利,幫個小忙?」


「好,」金利說,然後奮力往前。


***


「妳知道,我沒有腹肌,」詹姆悄聲說。莉莉泥狀的裙子黏在他的掌心。有一隻小兔兔在困惑地用鼻子輕輕拱著他的腳跟。


「我知道,」她靜靜地說。


「我是個在馬桶工業發展了七年的屁孩。」


「我知道。」


「我還會怕南瓜。」


「詹姆,」莉莉聽起來又放鬆又深情又不耐煩,「我不會唱歌。」


詹姆瞪大眼睛看著她。她的手滑到他的手上,而他的手依然卡在她的裙子上頭。


「我希望你可以閉嘴,」她喃喃地說。


他們的嘴非常靠近。


***



「妳好卑鄙,」卡蜜娜抽了抽鼻子,一邊檢查著受傷的手指。


「妳讓人受不了,」水仙噓聲說道。「在所有要被困在那些荒謬鬧劇中的人裡面——我還寧願被跟伊凡關在一起而不是妳!」


「喔喔!」卡蜜娜尖叫,眼睛憤怒地睜大。「我不敢相信——妳這個目中無人的、虛有其表的賤人!」


水仙倒抽了一口氣。沒有人可以這樣叫她。沒有人可以。因為布萊克家族的尊嚴必須凌駕於一切之上——


「我要把妳的臉抓下來!」她尖叫著,然後撲向卡蜜娜。


***


「我什麼都沒注意到,」彼得懷疑地說,兩隻手指仍然尷尬地夾著那個糖果。「你確定它有起作用嗎?」


「喔,是的,」鄧不利多快活地說。「然而,我相信你徹底缺乏的想像力已經,呃,保護你不受那些效果的影響。這真是極度有趣。我沒有意識到竟然有這種東西可以作為故事情節的抵抗力——我原本還有點期待要在這裡被一個鮮血淋漓、眼神狂野的戰鬥類型給逼上絕路,正如我所預期的那樣——但你似乎已經成功完成了。恭喜你!」


「喔,」彼得說。我想回家了。


「請把糖果打開吧,」鄧不利多說著,又嘆了口氣。


「好吧,」彼得說。


***


小心點,俠鉤帽!」


「也許你應該閃一邊去,布萊克。」


「我沒辦法!我被卡在一個頭盔裡了!不然我幹嘛不跑掉,像個小女生一樣尖叫?」


「那是一把大刀,金利,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喔我的老天原本只有盔甲的時候我還比較不害怕——」


「低頭,路平。」


「我恨你們大家。」


***


「我沒辦法閉嘴。這就像強迫症一樣。我跟妳被關在同一個房間裡然後突然間就好像我必須一直講話才行,然後有時候那感覺就像是我從我自己的身體裡面跑出去然後我從上面往下看著自己然後我只想大叫閉嘴!閉嘴!閉嘴!可是——」


「波特。」


「…什麼?」


「我不…覺得你應該擔心這麼多。」


「喔。」


「對。」


「喔…」


***


「婊子!」


「人渣!」


「邪惡的、低級的小——唉喲——矮鬼!」


「下作的、勢利眼的小賤貨——噢噢我的頭髮!」


***


彼得把它打開。


***


「我恨你們大家,」石內卜又斷然強調了一次。「實際上,我最痛恨的是布萊克,但這個競爭非常激烈而我們何不就集中起來然後說你們全都是廢物。」他停下來。眨眨眼睛。看看四周。魔藥。魔藥。更多的魔藥。幾支空玻璃瓶,若干個長頸燒杯,一只冒著泡泡的大釜。濕潤的石頭,還有實驗進行中的甜膩氣味。他已經回到整晚某些盛大並且令人不安的社會實驗爆發之前的地方。石內卜把頭髮甩過單肩,手指在抽搐著。「那就是布萊克和路平,」他喃喃自語。「趴在對方身上。死同性戀。


***


「呃啊啊啊,」金利說,使出一番工夫。那把大刀很沉,當然,而且很笨重,而且一端窄得很奇怪,但他已經控制住了局面。交給他。情況:已在我掌控中。


「哇,」法蘭克說。「結果我是什麼時候倒在你懷裡的,阿金?你的肚子就像鋼筋一樣。比鋼筋還要強壯。沒有人會相信我,但與其說你是人類,你還更像是一座山,伙伴。」


金利低頭看著法蘭克,像個嬰兒一樣被沉重、笨拙、逼仄地懷抱在他自己雄偉的二頭肌之間。半個魁地奇球隊都帶著茫然的驚恐在觀望著。


「而那,」金利說,「就是一名打擊手該如何在半空中拯救一名追蹤手的性命。」


所有人都爆出了掌聲。


***


「我賭水仙贏,」貝拉平靜地說,把她的賭注滑過床鋪給伊敏。


「我全力支持卡蜜娜,」伊敏答道。「雖然她很小隻,但她踢起人來像隻驢子一樣。」


***


詹姆閉上了眼睛。這是他有史以來第一次嘗試的、事前不會緊張地涉及過多舔嘴唇的吻。或許那不會像他其他有過的吻那樣的溼,就如同那些一樣稀少而遙遠。即使是他們還在交往的時候:稀少而遙遠。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珍惜這一刻,波特。這是你的人生一直以來引領的方向!別再猶豫!別放棄希望!莉莉聞起來像個女生。像個疲倦的、汗濕的、南瓜口味的女生,但仍然是個女生,還有所有女生的秘密,所有快樂的、柔軟的、曲線玲瓏的、女生的東西。他一隻手撫著她的臉頰,另一隻手貼著她的腰際,然後用一種盲目而半傾斜的形式將他的嘴唇往前壓。他已經決定了,決心,必定可以彌補所有技巧的缺憾。這一刻太完美了。旁邊甚至還有兔兔。


「哇,」一個愉快的一年級生說,充滿了敬畏。「他們就快要接吻了,是不是。」


「我想是的,」一名級長說。「這絕對不是以前所學到的雕刻南瓜的方式。」


莉莉往右邊向後抽回身子;詹姆,則往左邊。他們的頭撞得太用力了,詹姆看見了南瓜。「噢啊啊啊,」他呻吟道。「喔,我的頭。」


「嗯哼,」莉莉說,順著她裙子的前擺,然後勇敢地追憶起一個奇怪而陌生的、被稱為鎮定的概念。「我要去洗個澡。記住了,孩子們:在雕刻南瓜的時候,永遠都要穿著南瓜圍裙才行。」


***


雷木思緊緊閉著雙眼,用胎兒般的姿勢蜷縮在天狼星身旁,等待著那把斧頭——這甚至不是一句諺語;這份現實讓整件事情細思極恐——落下。但它卻沒有。他繃起身子,感覺到天狼星緊緊抓著他的毛衣。時間一秒一秒過去。什麼也沒發生。


雷木思睜開一隻眼睛。


「喔天啊,」他說。「天狼星。天狼星。我們沒有要死了。」


「否認,」天狼星悲慘地呻吟,「否認到底。這就是路平的作風。」他睜開一隻眼睛掃視周圍。他非常小心地把環在雷木思的脖子上的手臂解下來。「喔,」他說。


「對,」雷木思說。「除非我們羞憤而死,要我說的話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性,否則我們不會死了。」


「哈囉,」彼得愉快地說。葛來分多塔已經擠滿了學生,看起來稍微有些迷茫但又極度好奇,此外,這要不是雷木思產生的幻覺的話,就是阿不思.鄧不利多現在真的就站在他們上方。「萬聖節快樂!我在廁所發現了一個神秘的門。是鄧不利多!他把學校一半的人變不見了。嗯,他們不是不見了。他們是去參加了一個派對。但那是為了要嚇唬大家。我解開了謎團然後替我們贏了三十分!」


「嗯,孩子們?」鄧不利多說。「萬聖節快樂!」


「那是個惡作劇!」彼得高興地說。「哈哈!」


「啊哈,」天狼星說。雷木思認得這個聲音。殺氣騰騰的那種。「啊哈,哈,哈,哈。」


「我真喜歡萬聖節,」鄧不利多滿足地低喃。「現在,我宣布節日正式開始!」


雷木思看著他的四周。到處都是眼睛:他的同儕們熾熱的、批判的眼睛。他回想起他的第一個萬聖節——他第一個真正的萬聖節,在霍格華茲,和天狼星、詹姆和彼得一起——詹姆和天狼星穿著互相搭配的裝束,彼得吃了太多糖果吐滿一地,然後必須得要在天狼星和詹姆偷偷跑下走廊,把融掉的糖果放在每一扇門口,結果導致早上有一大堆鞋子黏黏的學生之後,替他們清理他們所製造的髒亂。這只不過是他另外一個甜美的、又甜美又痛苦的回憶,提醒著他,當他變成一個大人之後,事過境遷,有那麼些時候,他感覺渺小非常又鮮紅非常,就像是一顆比賽得獎的番茄。謙卑,他心想,還有帶上一切大步向前的能力。


然而——他想天狼星也會同意這一點——現在,在這個非常時刻,他寧可希望那把斧頭真的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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