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ar——



  紙短情長,一張明信片裝不下,就寫在這裡了。

 


  說來奇怪,我在從宮島口要回廣島的火車上,突然間想起你。

  也許是因為途中經過一個站名直白得離奇的車站,讓我根本就不得不聯想到你;也許是因為在宮島商店街看到荒謬的 TWICE 扭蛋,差點忍不住想扭來送你;也許是因為我很久不再旅行,因那一年我們奢侈地將旅行作為生活的常態,我孑然一身,只剩下你隱晦而節約的愛。

  你在我身上丟下了一顆原子彈,我以為我或許差不多要用一生的時間去復原。廣島和平公園旁多得是二戰以來已經佇立數十年的紀念碑,旁邊擺的卻都是還浸著露水的鮮花。我的眼淚從見到第一隻紙鶴開始就沒有停過,我知道什麼是舉目瘡痍,我更知道我即便死了,也要活著好起來。

  你很久以前送我的交通御守,現在還靜靜守在我的車箱裡。說來也不怕你笑,那時無論你送我的是什麼,都會被我當成戀愛御守來供奉。那意味著我即使不在你身邊,卻還是被你放在心上。對我而言,浪漫就是這麼小的一件事。去年聖誕節,我一個人逛東區地下街,想著待會要怎麼跟你吵架,然後再怎麼跟你和好。我以為我已平安降落,即便往後還有顛簸,我仍然奮不顧身,逆風而行。

  那時候我尚未發覺你的掙扎和糾結,還以為說不定我與你往後的一生,就是一連串衝突與修復的無盡輪迴。我常常心想我這輩子怎麼會就攤上了這樣的一個你,但怎麼想卻還是都心甘情願。我把你當作醫我的藥,卻故意不去看我傷口難以癒合的原因。你就像隻手術刀一樣不停將它反覆劃開,卻從來就沒有再替我縫合回去。我任其暴露在空氣中,從不去理會。

  傷我的是你,卻是我讓自己傷得這麼深。

  有很長一段期間我不敢出遠門,因為旅行本身的一切都沾著你的氣味。沙漠,冰原,都市,荒原,在這個世界上,所有景點看來看去幾乎都大同小異,而我的腦袋歸納因果的機制似乎嚴重失靈。無論我去到哪裡,都沒辦法不想到你,一切有關或無關的都指向你,無論我見了什麼,都想到那時候你在我身邊,反之,則想到你不在我身邊。你的空位就和你的存在一樣,是我房間裡的大象,難以忽略。

  後來我想起你的頻率變得非常少,狀態變得非常柔軟,你看過人工皮敷過的傷口,是溼的,看起來噁心,但好得最不露痕跡。因為你做到了你答應過的,當你不愛的時候記得第一個告訴我。我最怕的就是你不要我,而我現在什麼都不用怕了。我將你像件再也不穿的衣服一樣掛起來收好,它會在衣櫃裡漸漸染上舊時光的味道,是一件我曾經很喜歡的衣服啊,只可惜,以後再也不能穿了。

  想起你時,我心裡還是會有一個微微顫慄的角落。我當然是喜歡你的,但我的人生並不取決於你喜不喜歡我。因為你離開我以後,我活了下來。

  你現在好嗎?沒有我好嗎?

  我想給你祝福,或許你永遠也不會看見。我不會再像去年一樣,用一個聖誕禮物就想讓你覺得虧欠於我。你並不欠我什麼,如今我能給你的祝福,都是我給完自己之後,還有多餘的才能給你。

  我祝你聖誕快樂,祝你行車平安,祝你健康,祝你生活富足,工作順心,未來可期。祝你想起我時不過分愧疚,只記得最好的回憶。我祝你過去的一年一切都好,將來的歲歲年年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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